“看大夫了没有?”
“哪来的大夫?得去州城才有。”
“那明日送到州城去看大夫,折了腿不治疗,以后就是一辈子的事。”
裴凛之心想,他的殿下还关心腿折不折,吴家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明日再说,天还早,郎君回去睡吧。”
萧彧说:“不然我去里正家瞧瞧?”
“不去,黑灯瞎火,说不定还有贼人躲着没走,不安全。去睡,天亮再说。”裴凛之揽着萧彧的肩,将他推到床上去睡。
确认已经安全,吉海抱起妹妹回自己房间去了。
折腾了半宿,好容易才重新入睡,萧彧这个回笼觉一气睡到了天亮,还是被人吵醒的,外面传来孟洪的说话声:“里正让我们每家家主都去他家,商议吴兴义的事。裴郎君你去还是萧郎君去?”
裴凛之说:“我家家主是郎君,但他未醒,我代他去吧。”
萧彧连忙出声:“我起来了,凛之,我也去瞧瞧。”
裴凛之进屋来,萧彧正手忙脚乱地系衣服带子,看着窗外的阳光:“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裴凛之没回他,而是说:“吴家的房子粮食都烧尽了,估计要让大伙儿凑点粮食与他们过冬。”
萧彧伸手抓一抓自己的长发,准备随手一束,被裴凛之抢过发带:“我来。”他拿过梳子,将萧彧的头发梳理整齐,然后替他束上发髻。
萧彧冲他做个鬼脸:“谢谢!”尽管有几个月了,他还是不太会束发,还是短发方便,又凉快又好打理。
裴凛之说:“郎君先去洗漱用朝食。晚点我们一起去。”
吃饭的时候,萧彧才知道裴凛之已经将那被抓的山贼送去官府回来了,这速度可真够快的。
里正家屋里屋外都是人,席上坐的,台阶上蹲的,都是各家的男主人,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各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村民以打鱼采珠为生,各家粮食都不多,昨夜还被抢走了一些,现在还要匀出一些给吴家,实在是有些困难。
萧彧一到,里正赶紧将二人请进厅内,虽然他们才来不到半年,但已经显示出了财力来,吴家遭难,里正自然希望萧彧多出一份力。
吴兴义一家子都在厅内。吴兴义三十几岁的年纪,他家大郎年岁跟裴凛之相当,正躺在地上痛苦□□,其母与弟妹都在一旁守护,一家子都在抹泪。
萧彧问:“看过大夫了吗?”
吴兴义怯怯地看了萧彧一眼,摇头:“没有。”
萧彧转头问裴凛之:“凛之可懂如何医骨?”
裴凛之说:“脱臼我能医,断骨我不行。”
萧彧便说:“那就送州城去看大夫,以免耽误病情。”
本来只是默默垂泪的吴家娘子听见这话,呜呜哭出了声,她家现在只剩下几堵烧黑的墙,哪里还能给儿子看得起病。
萧彧说:“凛之,你找几人,用木板抬大郎去医馆诊治,诊费我出。吴兴义家的房子被烧了,若无处可去,我可先腾一间房与他们暂渡难关。至于乡邻救助,大家都量力而行吧,不足的都由我补贴。”
他这话一说,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片刻后,吴兴义和他娘子全都转向萧彧,跪地便拜:“谢谢萧郎君,萧郎君大慈大悲,真是活菩萨转世。”
躺在地上的大郎哽咽着说:“大郎谢过萧郎君,等我养好伤,定当为萧郎君牛做马。”
裴凛之扭头看着萧彧,他家郎君就是菩萨心肠。
萧彧摆摆手:“不必如此谢我,谁没有个难处,也不必惊慌,熬一熬,便过去了。等到开春,稻子熟了,慢慢就好起来了。里正,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这结果好得完全出乎意料,里正连连点头:“萧郎君愿意出手相助,如此甚好。这事就这么定了,各家有救助的,便送到萧郎君家去。无事便散了吧。”
裴凛之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拆了一扇门板,抬上吴家大郎去州城看大夫,吴兴义自己也跟着去了。萧彧便领着吴家娘子母子回自己家。
吴兴义家在村口,山贼一来,第一个打劫的便是他们家。山贼抢了粮食还要抢吴家小妹,大郎为了保护妹妹,拼死与山贼打起来,被生生打折了腿骨。
若非裴凛之赶得及时,吴家全家怕是要惨遭毒手。但贼人逃离之时还是放了一把火,冬日物燥,茅屋一着火就有摧枯拉朽之势,根本来不及让人抢夺更多的东西出来。
萧彧将人收留下来,也不光是出于同情心,而是看中了吴家的劳力,他打算造纸,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劳力。吴家父子三人都正当劳力,若是懂得感恩,便能帮自己造纸。
吉海和鱼儿见郎君领了人回来,还让他们去收拾偏屋,就知道吴家跟他们一样也被郎君收留了。吉海和鱼儿都有些失落,原来郎君不光是对他们好啊,他还会对别人好。
萧彧安排:“吉海你今后就与大郎二郎睡一个屋,鱼儿同吴小妹睡一个屋。新床还未做好,便用土砖和木板搭个简易的罢,等木匠来了再做新床。”
这边正在收拾,那边已经陆续有村民送粮食过来,有送米的,送谷的,虽都是一斗两斗的份量,但也能解燃眉之急。
吴家娘子一边收粮食,一边叮嘱女儿,叫她记下都是谁送了什么过来,日后打了粮食好还债。
萧彧对吴家娘子说:“你把名字和数量都报一下,我替你写下来,可好?”
“好,多谢郎君大恩大德。”吴家娘子含着泪,一边点头一边又要跪拜。
萧彧赶紧阻止:“吴娘子千万别这样,我只是随手而已。”
萧彧用炭条在抹过石灰的墙壁上一一记账,一边对吉海说:“这便是读书的好处,懂了么?”
吉海眼中露出崇拜的神色:“懂了。请郎君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