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捉虫】冰下亡魂(二)(1 / 2)你好,凶手首页

大年夜雁白鸣许愿那一嗓子大半个府衙的人都听见了原本大家只是觉得大过年说那话不吉利,可如今出了命案,再看他时眼神就有点不对劲。

这他娘的嘴是开过血光吧?聚云寺的大和尚说话都没这么灵!

得偿所愿的雁白鸣对众人火辣辣的注视毫不在意,若非出门前度蓝桦拎着耳朵死命叮嘱过指不定这会儿就要兴奋地飞起来了。

两个月,他已经有足足两个月零四天没摸过新鲜的尸体了!

度蓝桦看着他努力克制的小碎步一阵头疼对跟在后面帮忙提箱子的黄兵耳语道:“老规矩,给我盯着他,实在不行就这样,嗯?”

她抬起手来目光凶狠地做了一个往下猛劈的动作宛如开战在即心狠手辣的黑/道头子。

黄兵的眼皮狠狠跳了几下“……是。”

在空手砍人尤其是砍雁白鸣这一方面,黄兵完全是老手了,就连孙青山都对他在力道的把握方面叹为观止连称有天分。

然而黄兵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更不想回忆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度蓝桦拽了拽黑狐皮斗篷,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和眼神中都充满了鼓励,“我看好你。”

如今的黄兵俨然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法医助手虽然他嘴上一直不承认,兼半个雁白鸣的代理监护人和耳报神……

想到这里,度蓝桦忍不住在心中第无数次狠狠夸赞了自己的眼光:

看看看姐姐挑人就是一个稳准狠!

最先接到消息赶至现场的是冯三一伙人度蓝桦刚交代完黄兵他就带头迎了上来,“夫人。”

天气寒冷,嘴里呼出来的白汽呼哧呼哧冒个不停,顶着一双放大版死鱼眼的冯三此刻看上去像极了人型加湿器。而那些白色水汽又全都糊到了他的镜片上,视野顿时一片模糊。

虽然是在死亡现场,但度蓝桦必须得说这幅场景委实有点滑稽,“怎么样了?确定就是失踪的石头吗?”

冯三摘下眼镜,从腰间的小荷包里取出一片市面上最细腻的棉布,轻手轻脚将两只镜片珍重地擦了又擦,重新戴回眼镜后才点头道:“应该错不了,身量、衣裳都对得上,只冷眼瞧着,身量不大像八岁的孩子。”

不过这也没什么,个人发育情况本就因人而异,尤其是小孩儿,有时候短短几个月高矮胖瘦就能掉个个儿。

见多了现代同事们随手抓起衣服擦眼镜的习惯,冷不丁再看到冯三如此珍惜,度蓝桦竟有种不适应了……

说话间,她就看到了湖边石滩上摆放的那具小小的尸体。

死者的母亲是大年初三上午报案的,据她声称死者于大年初二午后失踪,而今天已经是初四的下午。

从死者的家到这里,步行的话至少要一个时辰,坐车也要小半时辰,度蓝桦掏出金怀表看了眼,再次确认了时间:下午三点四十五左右,也就是说距离死亡时间最多已经过去四十八个小时。

冰冷的河水宛如流动的冰柜,极大延缓了尸僵缓解情况,以至于尸体被打捞上来之后,还维持着生前双腿蜷缩、双手挣扎上举的姿态……

她几乎可以想象,在临死那一刻,这个孩子该有多么痛苦、多么绝望。

冯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夫人要先去看看尸体么?”

度蓝桦收回视线,摇摇头,“这会儿雁白鸣要验尸,我们过去了反倒碍手碍脚。现场勘察的怎么样了?”

云汇府衙四位捕头各司其职,能力都很值得信任,今天度蓝桦本来没打算过来抢活儿的,奈何考虑到雁白鸣年前的所作所为和二进宫的可能性,她实在不放心放他独自出门,干脆就跟了来。

来都来了,冯三也不怕她抢功劳,那就问问吧。

冯三遗憾道:“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痕迹,倒是冰面上有十来颗石子,卑职觉得有些不寻常,命人先画了图、取了石子后才破冰捞尸。”

腊月前后下了很多场雪,按理说,正是提取痕迹的大好时机,奈何云汇府暖冬,虽然因为临海雨雪丰沛,但根本就是一边下一边化,完全存不住。

这一带在夏日都是湖底的,不过冬半年雨水少些,湖水水面下降,这才露出来底部的滩床。就他们现在脚踩的位置,全都是婴儿拳头大小的卵石,以及部分被人丢弃的垃圾,排水能力一流,很难留下足迹。

度蓝桦在看过地形地势后就对提取脚印不抱什么期望,听见冯三这么说,也不意外。

她朝湖边走近了一点,举目四望,但见低矮群山环抱下好大一片湖水,一望无边,饶是有薄冰覆盖也难掩青黑湖水的本色。四周的山上全都是野蛮生长的青松,此刻黑色的山脊、翠绿的松柏,以及缝隙间尚未完全融化的皑皑白雪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肆无忌惮地冲击着人的眼球。

前面说城外共有五个大小湖泊,其实其中的三个都是有点“亲戚关系”的。

眼前这片湖叫大青湖,而隔着几座山外还有一个小青湖、中青湖,分属于府城辖下的几座城镇、村庄。三处湖泊看似独立,实则通过群山之间的缝隙和峡谷连成一片,又有地下暗流,严格来说其实是一整个蜿蜒的大湖,也就是本地人口中的“青湖”。

到了夏半年丰水期,水位急剧上涨,三座湖泊便会在短短数日之内拔高一两丈深,直接从数座山脉的低矮处连成一片,有经验的船家可以坐船在一日内往返于三湖之间。

“石子?”度蓝桦将眼前地形地势牢牢记在心间,决定回去后就立刻画个地图出来。她低头看了看脚下踩的卵石,“大概在什么位置?”

冯三已经命人拿了图纸来,又指着碎开的冰面一一核实,“那边,还有那边,距离发现尸体的地方不算太远。而且都停在冰面上,必然是这两日刚扔的。”

这些天频频下雪,又频频化雪,而上一场降雪就在四天前,若石子是四天之前扔的,必然被冻在冰面上。但这几颗都没有。

“你觉得那些石子跟死者有关?”度蓝桦沉吟片刻,问道。

冯问道:“难道夫人不觉得可疑么?”

度蓝桦点点头,“确实可疑。”

若是夏天往湖里丢石子尚且有情可原,打水漂么,可冬天往冰面上丢?图什么?

刚进正月,城内外正是热闹的时候,寻常百姓间也忙着走亲访友,想找娱乐消遣的方式简直太容易了,何苦巴巴儿跑到荒郊野岭来丢石子?

是心情苦闷吗?不过八岁的孩子会有什么心事?

可惜冰面摩擦力太小,倒是不便判断扔的力度和角度。

一阵冷风吹来,顿时冻得度蓝桦的腮帮子都有些麻木了,她下意识抽了口气,又把斗篷紧了紧,目光在脚下和死者的落水点之间不断徘徊。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利用自制的芦苇草筏匍匐划过去的,被吓得半死后又原路返回。而衙役们要打捞尸体,就必须考虑负重问题,所以只能去附近征用小船,直接破开冰面捞尸。

根据记录,尸体落水的冰窟窿距离岸边足有十丈远,换算过来差不多是三十三米多。

度蓝桦把手伸进斗篷帽子里,捂了捂冰凉的耳垂,转身对冯三道:“找个跟这里的冰层差不多厚度的地方试一试,看承重如何。”

冯三领命而去。

度蓝桦又揉了揉几乎失去知觉的鼻尖,缓缓吐出一口白雾。

首先,她要确定究竟是死者自己走上去的,还是被人丢进去的,这一点对于判断自杀还是他杀很重要。

率先发现尸体的是个叫郭够的男人,二十七岁,家境中等偏上。他爹当年给他取名字时,本意是想日后鲜衣美食管够,结果因为郭够行二,又有点游手好闲,被人戏称为郭二狗。

那郭二狗本想弄俩钱花花,也好让家人刮目相看,结果大鱼没抓到,反而近距离观摩了死不瞑目的尸体,当场就吓尿了。

是真的吓尿了。

他从冰面上爬下来时,裤/裆都冻上了冰碴,这会儿正守着个火堆瑟瑟发抖,等待衙门的人问话。

度蓝桦离他还有三五步时,就已经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尿骚味,听见了郭二狗两排牙齿不断磕碰的喀嚓声。

冬天的棉裤十分厚重,郭二狗烤了这会儿,估计里面还没干呢。她皱了皱眉,问旁边的小衙役,“大冷天的,怎么不让他换了衣裳?”

小衙役忙道:“已经派人去通知他的家人了,估计过会儿就带着干净衣裳来了。”

当时衙门的人正在四周搜索,郭二狗跌跌撞撞跑出去没多远就接上头,然后又领着冯三等人回到现场,而度蓝桦等人来的也够快的,这会儿郭家的人还没到呢。

大家都是出门办差的,谁身上也没有多余的棉裤,能怎么样?只好等着吧。

度蓝桦听罢,点点头,“罢了,”又对韩东和阿德道,“你们再去弄点柴火来,也让大家伙儿轮流取暖。”

大冷天的,出门办差本就不易,更何况还有不少人要沾水,不烤烤火真的要出问题的。

韩东和阿德领命而去。

小衙役很机灵地帮度蓝桦搬了个大树墩过来,请她在火堆边上风向坐下问话。

度蓝桦道了谢,坐下烤火后果然舒服很多。

一般来说,普通百姓对衙门的人会有种天然的敬畏心理,她都坐的这么近了,正常人早就跪下行礼问好了,可郭二狗却愣是没有反应。

实际上,他不是无礼,而是完全被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