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的术前检查全部做完了，小家伙乖乖躺在床上，两只手各握着一只大手，正是秦念和林木。　　　　“姐姐在外面等你。”秦念不知为什么站在手术室门前有些想哭，声音闷闷的，林木怕她影响点点，另一只手使劲捏了她一下。　　　　林木和林妈妈坐在一起，钟阿姨今天也赶了回来和秦念坐在一边，还有院长也来了，她来回踱步十分不安，大家都知道这不是一个小手术，十分危险但又不得不做，所以气氛很沉重。　　　　林木盯着手机发呆，昨晚尴尬之后宋乾并未给自己回应，不知道那位宋叔叔会怎么转达。　　　　某个秋夜，宋家。　　　　宋乾拿着一瓶酱油和几袋儿盐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爸爸一脸姨母笑坐在正对着门的沙发上，看到自己的归来笑容越发用力。　　　　“爸爸？”宋乾换好鞋子站在原地，看着诡异的老爸脚步迟疑。　　　　“不忙着放，弟弟过来坐。”宋父招手，宋乾听到久违了的称呼眼皮耷拉下来，但还是听话坐到了爸爸对面。　　　　“最近是不是挺开心的？”宋父一脸笑容问宋乾，他倒是开心，把儿子吓得够呛。　　　　“嗯，我提前画完了毕业设计。”爸爸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这样……　　　　“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宋父是真高兴，笑容可以维持好久不变的呢！　　　　“……”爸爸我何曾有过朋友？还新的，请问旧的去哪了？　　　　“唔，有一个。”宋乾在爸爸的殷切注视下还是承认了，林木是自己的朋友吧!还是个和自己表白了的好朋友。　　　　宋父得到这个回答像是很满意的样子，把宋乾的手机递了过去。　　　　“刚才有人打你电话，很急的样子打了好几遍。”　　　　宋乾一猜就是林木，毕竟自己手机上的号码寥寥无几，他急忙打开手机，并没有看到未接来电，正想问的时候就看到了有一个已接。　　　　“我帮你接了，看人家挺着急的。”宋父又开始笑，笑的宋乾全身发毛。　　　　“对了，我答应帮她转达事情的！”宋父从桌上拿起一片纸，宋乾盯着那张纸满脸惊愕。　　　　“哦，我怕忘记了就给写下来了，你看我念给你听还是……”　　　　宋乾头一次这么没规矩，宋父话还没有说完手上的纸就被抢走了，宋父听着噔噔噔上楼的声音有些无奈。　　　　傻儿子，你这只扯走了一半怎么行呢？　　　　这想法还没在脑中过个圈，下楼声又起。　　　　宋乾满脸通红，抿着唇走到老爸跟前，一根根掰开老爸的手指拿出了剩余的纸片，然后像风一样飘上了楼。　　　　桌上摊着两片纸，一边写着：知道你在听，我中午说的话都是肺腑之言，我这个人比较直接，喜欢就是喜欢，所以你……　　　　这个‘你’字儿还只有半拉儿。　　　　另一半则是：到底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宋父作为学者一手字写的是极好，这内容配着有力的字迹，宋乾盯着最后一句宋父自作主张加上的大大问号，眼睛里流光溢彩。　　　　林木几人在手术室外等了足足五个小时，当点点被推出来的时候，秦念念了句佛。　　　　点点直接被推到ICU加护病房，林木他们这才得以回家休息。　　　　小六的牙疼了好几天，听说智齿就算要拔也必须等到不发炎，所以为了不白来一趟医院，他已经提前吃了好几天的消炎药。　　　　拍了片子之后医生说他长了三颗智齿，但是一次只能先拔掉一边，所以他几个月之后还是得再来一次。　　　　听说拔牙比较危险，一向节俭的小六来到了市里最权威的口腔医院，想着贵就贵点儿图个心安。　　　　拔牙的人很多，小六拿着片子坐在诊室外等叫号儿。　　　　他等的无聊，抬眼一看竟然是个熟人，其实也不能算是熟人，只是见过一面，正是在店里修过车的无敌大帅哥。　　　　“帅哥？你也来拔牙啊！”　　　　宋乾控制不住用舌尖去触弄自己长出来的智齿，心里思考着那张被自己粘起来的字条内容，一时没听见旁人说话。　　　　小六说了话见这人不理他，倒是没觉得不开心，他可是一个耿直boy，所以他以更大的音量冲着宋乾又说了一遍，这下好了，不只宋乾，楼道里的人都听见了，包括护士，小六看着可爱的护士姐姐嘚嘚走过来，刚摆好笑容，就被警告不许大声喧哗。　　　　小六一直说着不好意思，护士这才走开，他转头就看见大帅哥一脸莫名看着自己。　　　　“你不记得我了？上次你不是还到我们那里修过车嘛！”　　　　宋乾看看面前这个有些贼眉鼠眼的男生还是没想起来他是谁，不过说到修车那倒是明白。　　　　看着帅哥恍然大悟的样子，小六自以为人家是想起自己了。　　　　“我好倒霉的，长了三颗智齿。”吸溜捂着自己脸连连哀叹，“你呢？也是智齿？”　　　　比这位更倒霉长了四颗支持的宋乾：“……”　　　　“看你肯定是来拔智齿的。”小六没得到回答，倒是回给自己找台阶下。　　　　“怪不得之前老大问我是不是不够钱拔牙，原来这么贵的。”小六拿着手上的单子看，一边跟宋乾单方面聊天。　　　　“不过老大也太瞧不起我了，就算贵我还拔不起牙了么？哼，老大的土豪做派越来越严重了。”小六满脸不满意，但其实心里喜滋滋，老大对自己关心没有少呢！　　　　宋乾听到‘老大’两个字总于是有点反应，认真的看着小六期待下文。　　　　“不过你也别误会，我们老大土豪做派是严重了点，不过人还是挺好的，要不是她我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来拔牙呢！”小六生怕自己之前说的话会误导这位帅气的小哥哥，更怕自己抹黑老大的话会被传到老大耳边。　　　　旁边的帅气小哥哥一脸期待表情，小六以为他是对自己的过去感兴趣，清清嗓子准备开始讲故事。　　　　“嗨，就是老大救了我一命，算是我的再世恩人。”　　　　再世恩人？　　　　“我没念过书，爸妈出去打工就没再回来，我奶死了之后我就跟着老乡到外边儿打工，那时候也就14岁，被个黑心老板带到了一个大山里边做苦工。”小六情绪平平像是在讲别的人故事一样，宋乾则是听得皱紧眉头。　　　　“一起干活的都是和我差不多大的，老板说在那里干够三年，到时候就会把工资给我们，那些钱可以让我回家买好几块地种，反正人傻也没见过世面，真就相信了，也就在那大山里带了整三年，外边都没去过。”小刘苦笑，像是在嘲笑年少的自己。　　　　“三年到了，我们一起去问老板要钱，结果被打了一顿，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被叫起来干活儿。再傻到了那种地步也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开始策划逃跑。”　　　　宋乾脑补着当时的情景，一脸紧张，两手手指紧紧绞在一起。　　　　“第一次跑出院子就被发现了，又是一顿胖凑，小豆子年纪小跟着我们跑结果被打的重伤，没过一个月就死了，老板说小豆子是染了疾病，但是我们都知道他骗人。”小六停下来不动声色擦了一下脸，他哭了。　　　　“那次之后我们有一段日子没再跑，直到伤养好又开始了第二次第三次……”　　　　“我最后一次跑的最远，也成功了。我跑到了山里头，那时候是冬天，非常冷，跑空掉进了一个山坳，当时腿就断了。我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又冷又痛，想着自己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却要冻死在那里，老大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小六笑起来，他眼睛小小的，这样笑起来的样子实在是不好看，但是宋乾却觉得小六的笑容充满了阳光。　　　　“老大当时像个穿着怪异的神仙，她就那样从天上掉下来，我没见过世面，当时也没想清楚她是怎么平稳降落的，反正我就记得老大当时只露出两只眼睛，其他地方裹得严实，她就那样站在我跟前，没有躬身没有蹲下，就那样看着我，我痛的不得了也不见她看看我的伤，再后来我就晕过去了，醒过来已经是到了医院。”小六讲到林木当时出现的场景时语气黏腻却又有些愤愤，想来既是对林木万般感激，又是对当时她的冷漠态度表示不满，要知道当初的自己可只是一个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十几岁少年。　　　　“我住院的时候只见过老大一次，她带着警察来做笔录，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们，后面就听说B市刑警支队破获了一起特大人口买卖。再一次见面就是我伤好了之后，老大来医院看我，问我家在哪里她要把我送回去，我说我没家没亲人，就这样赖了下来，最后在老大的店里开始工作。”　　　　诊室广播一直在重复一个人的名字，宋乾悄悄将手里的号码纸搓成了一团放进兜里。他听着属于小六故事里的那个女人，意外觉得好像那就应该是她的样子，和那个美艳的她不一样。　　　　“老大会的东西很多，那次救我也是她在玩儿攀岩，真是庆幸老大有这个爱好了！我在店里一开始是打扫卫生整理工具，后来老大开始教我修车。我吃住都是老大管的，后来工资高了我才租了地方自己住。”小六对林木的殷勤都是有理由的，他打心底里依赖林木尊敬林木。　　　　“哎？到我了，你比我还晚来的啊！那我先进去了……”小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急忙进去，不忘跟宋乾打招呼。　　　　宋乾看他进去之后也随之离开，卷成一团的号码牌被他扔掉，他到前台重新挂号，并没有立即到诊室那边去。　　　　小六捂着脸出来，连龇牙咧嘴都做不到，他环顾周围，并没有看到那个认真听自己讲故事的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