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妮根本不理他,一双眼珠子黏在周什一脸上一样:“我们两个名字都能单压,加微信吗?”
“?”
周什一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都没等他反应,谢初鸿就把人拽走了,冷淡留下一句:“外面还在等你的碘伏和棉签。”
周什一本以为谢初鸿拽他,是要往客厅拽,结果谢初鸿扬手推开旁边房间的门,就把他抵墙上了。
这屋里黑漆漆的,关了门,连个光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谢初鸿站在他面前,半点看不清表情:“你不准跟她谈恋爱。”
周什一瞪眼:“怎么可能!”
谢初鸿却还在继续:“你跟谁都行,就是不能跟王妮……”
黑暗里,眼前人忽然低哑的嗓音把周什一吓了一跳。这事在他心里,简直比他考上清北还没谱,他真的没想到谢初鸿会这样在意。
周什一小心翼翼试探:“……为什么不能跟王妮?”
适应过屋内昏暗的光线,两人已经能看清一二了。
周什一眼睁睁看着谢初鸿抬头,露出那双晦暗流转的明眸:“他们家已经把我妈抢了,不能连你也抢。”
氛围跌至谷底,周什一当时就说不出话了。
两人在墙边相对而立,互相保持着静默。
直到周什一说:“知道了,我们回家吧。”
先前你不是让我待不下去了就给你说。
谢初鸿哑然:“不想待了吗……”
周什一:“昂。”
因为你不想待了。
两人从房间一出来,客厅沙发上的王妮立马重新盯上周什一。
但周什一一眼没看她,拿上谢初鸿的包便主动向两位长辈提了告别。
燕若若起身:“就要走了吗?”
谢初鸿点头:“下次回来吧,最近作业多。”
男人拿起车钥匙想送,被两个孩子拒绝,说刚刚吃撑了,想散散步。
燕若若赶紧拿起外套披到身上:“那我送送初鸿,老公你在家里看着孩子。”
男人点了下头,没反对,有心给母子俩留出说话的空间。
九月底的港市已经不热了,早早为深秋做好了准备。
晚上风一吹,燕若若披着外套都觉得凉,薄如蝉翼的连衣裙在脚脖处微微打着摆。
周什一正要自觉落后两人半步,就被燕若若叫了回去,声音比在家里更温柔:“什一也来,没什么话是你不能听的。”
周什一挠了下脑袋,听见燕若若对他问:“什一也觉得港大很好吗?”
谢初鸿不是猜不到他妈妈这次坚持喊他回来,打算说什么。
周什一领悟得很快:“对于我来说肯定很好,但老师都觉得初鸿留在本地有点浪费。”
燕若若:“那你想去港大吗?如果分数够的话。”
周什一偷偷看了谢初鸿一眼:“我如果分数都够港大了,肯定想再往上够一够。”
这一唱一和的,谢初鸿有点被两人气笑了:“妈,您想说什么直说吧,别绕了。”
“我直说也要你肯跟妈妈说实话啊。”燕若若黛眉微蹙,“妈妈又不是不知道,你根本不想留在家里。”
但谢初鸿还是那句:“我成绩确实离清北有距离,去北京其他学校,不如留在港大。”
快到小区门口,燕若若脚下的步子蓦然就止住了,决定敞开说:“钱的事妈妈会想办法,你不用为这个担心,供你去北京读书的钱,妈妈还出得起。”
“如果只有我一个,我当然相信出得起。”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初鸿也不藏了:“叔叔工资是不低,但你跟叔叔一直想送弟弟念国际学校,以后直接出国吧?”
“王妮是女儿,但现在生男生女没区别,都得买房。北京房价那么贵,我就算真的去读书了,最后也很可能会重新回来,根本没必要折腾。”
就算港市跟北京都是一线,但首都毕竟是首都。谢初鸿早把这笔账,在心里算了个清清楚楚。
周什一背着书包站在旁边已经听傻了。哪怕他猜到症结所在可能是钱,也根本没往这么深处想过。
结果谢初鸿不仅想了,还连带把后面工作、定居、买房全都考虑过了。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尤其还是钱这种敏感话题。
周什一其实能感觉到,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燕若若肯定不至于当着他的面说。
“你弟弟是我的宝贝,我想给他最好的,但你也是我的宝贝。如果你真心实意觉得港大好,我当然不会说什么,但妈妈知道其实你想去外面看看。”女人脸上的表情已经很难过了,因为家庭坏境给孩子拖后腿,一直让她觉得自己很没用,“你刚刚讲的那些话,只是从结果上看好像没问题,但思路不对。”
谢鹤城不在,哪怕她给谢初鸿找的后爸人再好,总归也没有血缘关系,谢初鸿不愿意跟他讲心里话很正常。
路灯下,女人披着外套的单薄身影被夜幕勾勒:“什一的爸爸妈妈都是很有办法、很会思考的人,如果你不愿意跟妈妈聊天,就跟什一聊。”
“虽然教不好自己的孩子得麻烦别人,说出去真的很丢人,但妈妈不想因为自己的面子,把你耽误了。”
青春期只有一次,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当然也想给谢初鸿最好的。
临到分别,周什一感觉燕若若对自己道歉时,已经快哭出来了,说她这么拜托他们家里,真的又自私、又难为情。
周什一慌得连连摆手,整张脸上满满都是不知所措:“其实我爸妈挺高兴家里多个弟弟跟我作伴的,因为我平时也没什么朋友,初鸿成绩好,我总缠着他给我讲题、占他时间,我还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燕若若深深看他:“今天一见到你我就知道,秋芸跟常毅真的把你教得很好。”
教的好吗?
以前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周什一真没想过。
但现在碰到谢初鸿,他像是找到了一面镜子,所有好的、坏的,中庸的通通印在里面。
走出小区大门。
周什一声音沉沉的:“阿姨好像哭了。”
“正常。她很爱哭。”
路灯下,望着自己脚尖的少年明明笑着,却让周什一觉得他也跟着哭了。
就跟他总唱的一样。
周什一忽然问他:“去吃烧烤吗?”
谢初鸿眨眼:“不回家吗?”
“不回了,你又不想回。”
“那我要喝酒。”
“那我又得你背回去?”
“你上次还说我轻!”
“你都记得?我还以为你喝断片了。”
“我是酒量差,但从来不断片。”谢初鸿咧嘴,“厉害不?”
周什肯:“厉害。”
结果谢初鸿:“厉害屁!喝酒都消不了愁,不惨吗!”
周什一:“……”
周什一:“…………你是不是有病?”
谢初鸿直接笑疯了,教他:“你应该噎我,喝酒本来就不消愁,如果什么事只要喝一顿就不愁了,那多半也就不喝了。”
只有逃脱不开的东西,才叫烦恼。
能逃开,说明无关紧要。
初鸿总唱的:laughingnheusieryingnheins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