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四日便是考诗律了。 诗律是包括唐诗、宋词和元曲的,而且府试的诗律自然要比县试难了些。 县试的时候是直接给了你主题让你围绕此主题做一首诗,而府试则又加大了难度,需要自己审题,审出主题,然后再以此主题作诗。 赵桐拿到试卷后手中微微出汗了,看到题目后轻舒一口气。 试题题目为: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这是欧阳修的词,当时中学学习《醉翁亭记》的时候,语文老师给安利了好几首欧阳修的词。 幸运的是,其中正好有这首。不幸的是,中学时候学过的书,是他早就想不起来。不幸中的万幸是他还隐隐约约记得这首诗的大致意思…… 老师当时是讲过的释义,虽然这句话里有两个“春”字,但这可不是咏春的词,这首词上片写行者的离愁,下片写行者的遥想即思妇的别恨,是从游子和思妇两个不同的角度深化了离别的主题。 那么主题应该就是离别了。 确定了主题,下一步便是自己做诗律了,按常规来,题目给的是宋词,几遍题目没有要求,你自己做诗律时也最好是用宋词,同题目的诗律体裁保持一致,这就像是个不成文的规定。 长短一致的唐诗,赵桐还写不好呢,更何况是宋词了。 但是人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若是写了唐诗或是元曲怕是得不了高分呀。 虽然赵桐本就没指望自己拿高分,却也不想丢了这些分数,既然碰到一个自己能理的清的试题,自己总要试试。 写宋词? 赵桐想了想,还是先把自己最熟悉的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在一旁默写了下来。 虽说不怎么会写,但是咱会依葫芦画瓢呀,词牌名就用《天净沙》,句子的长短和马致远的保持一致,句子的平仄韵脚也和马致远的保持一致,把秋思的主题换成离别的主旨…… 如此这般,想想写写,写写改改,赵桐终是绞尽脑汁写出了一首尚且能看的词。 深吸一口气,赵桐把写好的词干净整洁地誊写在试题的下方,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后才松了不自觉紧绷起来的身子,也是此时才发觉,自己后背竟是出了一身的虚汗,浑身也是有些脱力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午膳时间自是也已经过去了,赵桐自己只顾着作难地写词了,竟是连带的饭都忘记吃了。 摸了摸肚子,是有些饿了,于是赵桐决定吃完了再走。 两个炊饼下肚,又喝了些水,赵桐才觉得好了很多,然后便起身拿着试卷出去了。 赵桐本以为自己出来的算晚了,却不想知府那儿并没有多少试卷。 赵桐同知府行过礼,把试卷递与他。 知府看了一眼试卷后又抬头看了看他,随即示意他可以走了。 赵桐作揖后,遂离开了。 赵桐出来的算早的了,于是赵夫人一眼便瞅到了他,赶忙同他招手。 赵桐一出考场才知外面的空气清新,鼻腔间盈满清新的空气,赵桐觉得自己有些犯懒了。 赵夫人倒是未问他考的如何,只递上手里用油纸包着的酥饼,问他,“可是饿了?我看你脚下步子都有些飘了。” 赵桐摇了摇头,觉得步子飘可能是刚才那一阵虚汗出的了。 “不饿,倒是有些困乏了,咱们回客栈吧,我想歇一歇了。” 赵夫人赶忙应声,扶了他到自家马车上,然后便招呼车夫向客栈赶去了。 许是马车晃晃悠悠的催眠效应,赵桐坐在马车里只觉得眼皮快要粘在一起了,瞌睡劲儿猖狂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回到客栈,赵桐和赵夫人说了一声,便上了楼,一头栽倒在床上,蒙上被子便开始睡觉了。 掌柜的看着匆匆忙忙跑上去的人,忍不住问赵夫人,“这是考完了?” 赵夫人点了点头。 掌柜又道,“回来的这么早,定是考试不错了!” 赵夫人笑了笑,“借掌柜的您吉言了!” “哪里哪里,也不是我吹,我这客栈虽说离考场不是最近的,但这府试的案首可都是出在我这儿的!我看你们家少爷很有案首的面相呐!” 儿子被夸有案首的面相,赵夫人当然很是开心,但面上却还是矜持着,“不敢当不敢当。” 又同掌柜的说了两句,赵夫人便上楼了,与此同时,一对父子回了客栈,想来也是考完府试的。 “呦,看贵公子这神清气爽的模样应是考的不错了!”掌柜的的声音又响起了。 “哪里哪里。” “哎,真不是我吹,每次府试的案首可都是出自我这客栈的,我看贵公子就很有案首这个气度呐!” “掌柜的说笑了,说笑了。” …… 没几日就到了放榜的时候,赵桐尤为忐忑自己的诗律,其他三项皆好说,就这个诗律,而且诗律占的的分值也不低呢。 怕是成也诗律败也诗律了。 赵桐怕自己落榜了赵夫人难以接受,便好说歹说才把她劝置在客栈里。 赵桐刚一下楼,便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扭头一看却是梁文昌和一个身姿欣长,面容俊朗的男子。 梁文昌替他引荐,“这是徐子林,我同窗,一同前来府试的。” 言毕又看向徐子林,“这是赵桐,我先前同你说过的,便是把房间让与了他。” 徐子林闻言同赵桐作揖道,“幸会幸会。” 赵桐赶忙回礼,“哪里哪里。” 梁文昌在一旁笑意融融地看着二人你来我往,良久才插话,“赵弟可是要去看榜?” 赵桐点了点头,“正是。” 梁文昌同他笑了笑,“巧了我们也是。” 赵桐也带着笑,“即是如此,那我们不如一同去吧。” “好!” 语毕,三人便一同出了客栈,向着府衙走去。 …… 红榜已经贴了出来,是以府衙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 赵桐他们三人还未挤进去。 然后,赵桐便见一个熟人从里面愤愤地挤了出来。 那人正是邓嘉来,邓嘉来本来就是满目的阴翳,看到赵桐后双目更是狰狞,牙齿磨磨蹭蹭地不知说了什么恶毒的语言。 赵桐不屑再看他一眼,心恶之人,跳梁小丑,暗自作怪罢了。 然后三人便一同往人群里挤,挤进去时恰巧在榜的最左侧,于是三人一抬头便看到了案首侧名字,更是巧了,这案首他们认识,而且,此时就在身侧…… “梁兄果然是厉害啊!” 赵桐忍不住夸赞他,那么人才济济的府试里还能拿到案首,梁文昌的学识可想而知了。 梁文昌连连摆手,谦虚道,“哪里哪里,侥幸而已!” 赵桐笑了笑没再说话,只一心一意地看榜寻自己的名字。 那徐子林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梁文昌,眼带笑意。 赵桐从榜的最左端走到中间,一一扫视赵字打头的名字,却是均未看到自己的名字,当即心下微凉,得,这次府试怕是黄了。 赵桐心下想着,步子却还是往右移着,挪了两步又看到一个赵姓,定睛一看就是自己的名字,顿时喜笑颜开。 第三十六名:赵桐。 过了! 赵桐有些激动地揉了一把脸,嘴角的笑容是压都压不下了,这真的是比知道县试过了的时候开心呐! 开心过后,赵桐想到刚才邓嘉来愤愤的目光,难不成他没过? 这么想着赵桐便继续往右看,又走了两步看到了邓嘉来的名字。 第四十一名:邓嘉来。 原来是过了,名次没有自己的好罢了。 赵桐忍不住嗤笑一声,如此,看你还怎么在我面前摆谱。 邓嘉来后面只有九个人,赵桐很快看完了,若是自己没看漏的话,怕是没有赵岩的名字了,想来应是落榜了。 赵桐看完便去寻梁文昌他们,却见他们依旧在案首那边站着,不免有些好奇,“徐兄可曾寻过自己的名字了?” 徐子林微微一笑,同他挥了挥手,“我无妨。” 赵桐有些不理解地看着他,无妨?呃,参加府试不就是为了看榜看自己是否中榜,怎么能无妨呢?还是人好学生的思维自己不懂呢? 梁文昌只看着他,“看赵弟这笑意融融的样子应是中榜了,怎样,名次如何?” 闻言,赵桐有些羞赫了,“将近四十名了,自然是无法同梁兄比的。” 梁文昌拍了拍他的肩膀,“哎,赵弟说的哪里话,我也就是沾个年岁比你长些的光!” 赵桐还是很钦佩他,“还是梁兄学识渊博,如此人才济济的府试都能冠得榜首,梁兄日后定是人中龙凤。” 梁文昌依旧谦虚。 徐子林就在一旁看着二人你来我往…… 赵桐回去同赵夫人说了后赵夫人又是一阵欢喜,二人随即收拾东西准备回淮阳县,一下楼便听掌柜的炫耀的声音, “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这每次府试的案首可都是出在我这儿啊!那些个没考中的,下次若是再来,可记得来我这儿!保不准下一次的案首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