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泷单手抱住沐小小,她早已昏厥,面色苍白一动不动,青白色长袍被鲜血染透半边,灼痛他的眼。手臂不由发颤,为何要如此逞强! 他将视线移向苍秋鸣,金色眸中杀气骤起,森寒凛冽。 苍秋鸣瞳孔猛缩,万年前被君泷刺于金鳞剑下,至今能忆起那心脏爆裂的剧痛。因他身形容貌还未复原,君泷当下并未认出他。 君泷将金鳞剑掌于身前,掌间寒气凝聚,剑身刹那被寒冰包裹,他将长剑朝前震臂挥去,冰苍巨龙腾然从剑中跃出,朝苍秋鸣龙啸疾去。 还未近身便已感受到冰苍巨龙的刺骨寒意,苍秋鸣惊恐万分,瞬间魔气罩体,速速逃离。 君泷默念口诀,巨龙化为一缕冰烟飞回剑中。此刻他已无心追敌,必须即刻将小小带回青源山。 苏白飞至他身侧:“苏白见过君泷上神。” 君泷看向他,神色寒冽如冰。苏白倏觉霜刀袭面,冷寒如斯。 “望你转告冥帝,天界上神君泷已将其弟子带回青源山疗伤。冥帝未遵守约定护我弟子周全,请他另寻高人助冥界追捕魔灵。”声色清冷至极。 话音刚落,他抱着沐小小已跃然飞升,白色虚影一晃,眨眼消失。 苏白呆愣,喃喃郁闷:“完了,老大这次可真要动怒了。” .............. 青源山已入深夜,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山谷一片幽静安详,偶有清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 青源殿内,本该熄灯安歇,几间屋内却烛光通明。沐晚莲和段培正站在君泷屋外焦急等待,神情均是沉重担忧。 沐晚莲在走廊来回数次,焦急不安,琼玉的面容布满层层阴霾。 “师父怎还没出来。”他嘴里自言不歇,恐是不说出来会憋闷得慌。 段培直摇头,轻声劝道:“二师弟你稍安勿躁,师父定会将小小疗好,只是她伤势有些重,许是需要点时间的。” 沐晚莲一听,冲到他面前,两眼几欲冒火:“重伤?她到底受的什么伤?你怎的就是不说啊,这样我只会更担心!”怕惊扰到师父施法,他将声音压了又压,已然压抑到嗓音沙哑。 段培正色道:“我若说了,你就能沉住气静静等候吗。” 沐晚莲眸光闪颤,握了握拳,重重点头。 段培轻拍他肩头:“师父将小小抱回来时,已是法力尽失、气若游丝,而且...”他顿了顿,浓眉拧紧,接道:“腹部被贯穿,血肉模糊、魔气侵体,唉...”他已然说不下去。 想起两个时辰前见到师父将浑身是血的师妹抱回来时,他仍心有余悸,恨不得替师妹将罪受了去。好在四师弟去了白虎族,不然怕是要哭天喊地好几回。 沐晚莲身形微晃,退了几步才站稳,抖着唇:“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怎么会...魔气、魔气...” 蓦然他眼冒寒光,愤恨切齿:“该死的魔族!就不该让她去抓魔灵!” ........... 沐小小躺在床上,两眼紧闭,面容苍白,双唇更无丝毫血色。感觉到全身血肉筋脉的生长和融合,又痛又刺痒,难耐地蹙眉,吟出了声。 君泷额间已浮出细密冷汗,别开目光不忍见她受苦的模样,集中心神于掌下,催动法力修复她的伤口和被魔气侵蚀的五脏六腑。 许久后,他收掌调息后触上她手腕细致探查,修为损耗,脉象仍然虚弱,好在心脉已稳,断裂的筋脉都接上,调理一段时日即可痊愈。 他终是稍稍放下心来,正要起身去拿丹药。转身瞥见地上被褪下的外袍,一半白一半红,红的触目惊心。她浑身是血跌落的画面瞬间又涌入他脑中,若不是他正好在附近探查,他不敢想象... 心下寒颤,手掌凝气朝地上衣袍打去,带血的衣袍眨眼冻成冰,他才起身走向柜子。那衣袍霎时粉碎成冰晶,片刻消散无痕迹。 他从药柜取出一颗回元丹,端一杯水,回到床边坐下。将她稍稍扶起些身,靠在自己身前,把药丸放入她口中,再端水缓缓喂她喝下。 回元丹入口即化,无需她吞咽。可能是呼吸不畅,呛了水,她喘着气咳嗽,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她小脸皱成一团,微微转醒。 君泷忙把杯子拿开,轻缓帮她顺背。 沐小小掀了掀眼皮,神志并未清醒,只朦胧瞧见了金发光影,张嘴发不出声音,虚弱细微的气声:“师父...” 君泷拿袖子擦拭她汗湿的额头,轻柔细语:“别说话,好生歇息,为师在这。” 闻言,沐小小安了心,闭上眼,软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君泷将身上披着的白袍盖在她身上,轻轻将她搂在怀中。动作柔缓得生怕碰到她伤口,扰了她的睡眠。 拨开她两颊因汗湿贴着的发丝,原本是杏面桃腮的脸、明媚生辉的眉目,却惨色黯淡、毫无生机,心疼得发涩发紧。犹如六千年前情景重现,那也是他第一次体会什么叫心胆欲裂。 “我是不是不该放你离开青源山,不该让你去冥界参与追捕魔灵之事。唉...” 他叹息一声,久久续言:“你长大了,为师不能生生世世护你左右。若我真折你双翼,将你禁锢在这方山林,我只怕会痛恨自己。” 六千多年前在凤凰山出了事,他才发现她心中有魔障,而那时他才察觉对她存有异样的情愫,却为时已晚。 在受了九重天的天雷惩戒后,他闭关几百年,出关那日的情形他永远忘不掉。她扑入自己怀中时的哭泣,她的担忧。他以为她同样存有特别的感情,哪想... 那时她抽泣不已:“师父,弟子担心许久,您总算出关了,弟子担心再也见不到师父,心里疼得紧。” 他心生激动,伸手擦着她脸颊的泪,柔声问道:“现在心里头还疼吗?” 她摇摇头,缓过气后嫣然一笑:“不疼了,师父无恙,弟子便不疼了。” 他依旧抚触她的脸颊,心境不同了,感受也不同。 心中已是雀跃波动,他几乎是毫无理智地脱口而出:“小小可喜欢为师?” 手指因紧张而微微僵硬。 见她笑得更欢喜,一度以为她要回应这份迟觉的感情,却听她说出那番锥心刺骨的话。 “喜欢!”她答得利索:“虽然弟子没有父母疼爱,但是有师父疼爱,师父在弟子心里就像再生父母,所以弟子最喜爱师父,弟子将来定要尽心尽力报答师父恩情。” 他只记得那时自己抚上她脸的手彻底僵住了,他从不惧冷,那时却觉着冷得刺骨,如坠北寒极地。 原以为他将感情敛入心底就能平息,可时间越久,反愈加累积,几欲抑制不住,可又能如何! 君泷将下巴轻轻靠在她发顶,呢喃自语:“我怎敢将心思述与你...” 再多的话语也解不开他心底的惆怅。她是他的劫,从万年前的那次偶遇就注定了,逃不开也避不掉。难道该全然放弃,默默护她安稳,直到她羽翼丰满的那一天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吗?他自嘲地笑了笑,渐渐收拢怀抱,心底翻滚的情绪层层袭来,无法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