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不大。周末返校的时候，校门口的学生熙熙攘攘。　　　　单晨提着一个装着鸡蛋饼的塑料袋，慢悠悠地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她一边渐渐深入牢笼，一边哀叹着自己悲惨的命运。在短暂的双休日，她把出租房翻了个底朝天，才堪堪凑够还邓思源的钱。　　　　但这也意味着，她生活费告急——接下来的一两周，更是举步维艰。　　　　而且，她现在正在以一米每秒的速度匀速靠近那难度深不可测的、传闻中的古代高中生小测验。　　　　虽然她在教室里待了好几天，多多少少抄了一点邓思源的作业，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够像偶像小说女主角一样突然逆袭。　　　　她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绞尽脑汁地思索……如何装病比较真实。　　　　“唉，在这个冰冷的社会，也就身上这件刚寄到的新衣服还有点温度。”她喟叹。　　　　昨晚，在她跟辛航借钱之后，系统就开始“嘀嘀嘀”地疯狂警报。　　　　凶狠模式的机械音就像电影里想要统治人类的人工智能反派一样，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她心跳骤然加速，差点在辛航面前失态。　　　　“OOC警报——OOC警报——辛航好感度-10，+2，-10，+5，+10……”　　　　但幸甚，在一番飘摇后，好感度最终还是稳回了20。　　　　“OOC警报解除。”　　　　她当时没有闲心去观察辛航的神情，也就不知道他曲折而复杂的情感变化。不知道辛航在第一瞬间的自卑，紧随其后的讶异，以及自然而然的反感。　　　　再到他目光沉然地看着她，渐渐地，他脑子里的所有猜测和想法都烟消云散了。　　　　他居然开始自责。　　　　他总是这样，忍不住第一时间顾及自己的自尊心，再然后，把听到的话、看到的事放到心里，把它们放进心中经年累月堆积的黑暗中，慢慢地浸染。　　　　总是忍不住，下意识地恶意揣测。　　　　“算了，不猜了。”他跟自己说。　　　　因为他又想起那天，早晨刘兰舟给他带了早饭，还像个傻子一样期待地看了他一天。　　　　在他回家的路上黏的要死，骑自行车也不知道看看路，只知道跟着他的后车轮跑，差点追他的尾。　　　　又想起开始的那天，她在教室里无所畏惧地说喜欢自己……　　　　当时以为她浮夸、做作，现在……　　　　“她可能，是个傻子吧。”辛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下了结论。　　　　所以才会，明知道他们之间家庭的经济水平差距，还要来找他借钱。　　　　或许，她觉得这是促进感情的一种特立独行的方式？　　　　啧。真讨厌。　　　　只可惜当时的单晨只顾着跟系统道歉，说都怪自己一意孤行，没有注意到辛航的情感变化。　　　　“借多少？”　　　　“五千可以吗？”　　　　“……为什么？”　　　　单晨说出了让系统一万个“雾草”的金句：“我可以说我还没想好吗？”　　　　结果当然是，辛航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何况单晨又说不出个前因后果。　　　　但是他倒是很有兴趣：“等你想出原因了，也不是不可以。”　　　　“周二之前告诉我吧，不过我借不了你那么多，两三千兴许还行。”　　　　他盘算着，把那个活儿接了少说也是这个数，应该没问题。　　　　说完之后，他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莫名其妙地因为一个人调整了计划，而且那个人跟自己无亲无故就算了，她还有点烦人，他为什么要为了给她借钱而做兼职？　　　　为什么？　　　　“算了。就当为她上次跑出来跟我一起面对那些混混那件事，给她道个谢吧。”他在心里自说自话。　　　　但想来，他又没让她跟着自己，他一个人也能摆平啊。　　　　妈的，鬼迷心窍。　　　　单晨一个人走在路上，暗自懊悔自己怎么不早点编个理由，这下好了，之后再专门找他解释，说什么都像胡扯。还有人设的事也要考虑周全，做人，真难啊。　　　　关于这件事，系统只能欲哭无泪地抱怨：“宿主啊，你开口借钱也就算了，但问人家辛航借多少，你好歹心里有点数啊。”　　　　“你居然问一个贫困高生开口要五千！”它反复念叨，“五千啊……”　　　　单晨心中酸楚：“我这不是想激励激励他，顺便……能够把购物车再清空一下，不就更好了嘛。”　　　　“那个，你们系统届还缺人手吗？”单晨弱弱地问。　　　　系统心中警铃大作：“你休想和我竞争上岗，我们系统可是终身制！高贵的皇家系统血脉，跟你这种鬼可不一样。”　　　　“喂喂，什么叫我个鬼？”　　　　系统陷入沉默，你个玩家？你个快穿小能手？你个虚伪的天才少女？嘛，都好奇怪，似乎还是“你个傻孩子”比较顺耳。　　　　但是系统明白，人类面对这种大实话很难通常把持住自己，为了避免傻白甜宿主在它耳边喋喋不休，它不打算回复了。　　　　它们系统也喜欢清静点的，好吗！　　　　————————————————　　　　收假当晚的教室，总是格外地喧闹。　　　　似乎每一个上第一节晚自习的老师都会一言不发地走到讲台，把手上的资料往桌上一摔，训斥道：“你们以为自己在菜市场买菜吗？都几点了，还在吵！”　　　　不过还好，单晨踏进教室时，瞄了一眼黑板上面的挂钟，距离老师到达战场还有二十多分钟。　　　　她安心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却不知道为什么教室里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随即又吵闹起来。　　　　单晨瞥了一眼其他同学，心想难道刘兰舟还自带吸引全场注意的静音属性？　　　　虽然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但却又一个眼神都没捕捉到。她摇摇头没在意，估计是自己这两天太累，有点神叨叨。　　　　从车棚到教室没多远，但缺乏锻炼的她还是觉得非常累，尤其是背着沉重的书包上楼梯。　　　　于是她把书包挂上椅背后，便瘫坐下来，双颊红扑扑、气息还不太均匀。　　　　此刻的她除了休息什么都不想干。甚至想头晕一下，回家躺个十天半月，辛航的好感度还能蹭蹭涨那种。　　　　然而现实总是很骨感。　　　　她只能坐在教室里，以转头跟邓思源说话作为放松。　　　　“累死我了，书包好沉。”　　　　邓思源扬眉道：“背太多书回去复习啦？”　　　　她叹了口气，说得苦恼。　　　　“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惜背着书包回去，又原封不动地背了回来。重度拖延症患者，请问还有救吗？”　　　　邓思源笑笑，不置可否。　　　　坐在她后排的女生却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说：“呵，哪儿在啊，我们谁不知道你还跑到网吧去学习啊。学就学呗，干嘛藏着掖着的。”　　　　单晨一愣。　　　　“系统！！！”她在心中大呼，“这是暴露了吗？”　　　　系统不知怎么，并没有回答她。　　　　教室还在喧哗着，这一块儿却一片死寂。　　　　如果单晨不是焦虑于如何回答，很容易就能发现，教室里的各个角落都有人偷偷地看着他们。　　　　思索两秒，她勾起一个微笑，心道就算暴露了也要再挣扎一下，万一人家是诈她的呢。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太懂？”她瞥了一眼邓思源，“真是好笑了，我还需要偷偷摸摸学习？邓思源，你信吗？”　　　　邓思源轻笑出声，侧着身子靠墙坐得随意，手肘撑在课桌桌面上。他盯着自己正在转笔的右手，笑道：“我，不信啊。”　　　　碳素笔在他白皙的手指之间顺畅地飞舞，“啪——”他停下来，把笔拍在桌上，期待地看着那个后排的女生。　　　　那女生没想到他会帮刘兰舟说话，毕竟刚刚她才给邓思源看了她闺蜜拍的刘兰舟回家的图片，根本就不是什么别墅，一个住在老旧小区的女生整天吹牛/逼，笑死人了好吗？　　　　再说刘兰舟在网吧学习的事情，这可也是班上女生的男朋友亲眼看见的，一个满口谎话的女生是学婊，合情合理啊，有什么不相信的？　　　　“邓思源，你刚刚不是看了照片的吗？”她的表情有点僵。　　　　邓思源依旧是很不在意的样子：“哦，看了。”　　　　单晨心中疑惑，但多少还是能猜到是什么照片，总之不过就是装逼的证明材料嘛。　　　　但好在邓思源此刻看起来是站在她这边？　　　　她便继续笑得很恣意，一幅盛气凌人的样子：“泼脏水这种事，请提前找好伙伴。说到一半发现才拉不到同伙，我都替你尴尬。”　　　　那女生气笑了，把手上的书往桌上一扔，站起来对教室那边的闺蜜喊道：“清清，你把照片拿过来一下，她居然说我泼脏水。”　　　　单晨冷眼看着从教室后面走过来的女生，气势上半分没有减弱。　　　　但是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尴尬的，毕竟小说中的刘兰舟绝对没有这么早就暴露，说到底，是她的失职。　　　　她心虚地看向辛航，却没想到和他对视了。　　　　清亮的眸子，安静的气息，辛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也没想往常一样漠不关心地低头做自己的事。单晨此时心里乱成一团，辛航知道了吗？如果知道了，是不是好感度会飞速下降呢，那系统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无法出现了？　　　　但这几天和辛航打得交道不少，她已经情不自禁地忘记了对方其实疏于回应，把他画进了“自己人”的那个圈。　　　　忍不住，还想继续骗下去，不想被他讨厌，就算不能被他理解，也想要解释……　　　　或许是，麻烦他太多次，就开始期待下一次也被他帮助。　　　　“帮帮我……”单晨对着他做口型，眼神格外复杂。　　　　后排的女生正盯着闺蜜，没注意到她。但邓思源却看得清清楚楚，偏偏头，觉得很有意思似的，看了辛航一眼，忍不住低头微笑。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