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老佛爷的特赦,宫里面又多了一个情不自禁的格格,她已经好多日子没有见到努达海,在那个小佛堂里面,没人来看她,日复一日,就只有她一个人,默默地思念着她的天神,她的努达海,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同样思念着她? 还有克善,听说克善已经和景仁宫混在一起,同吃同住,不,他怎么可以?他难道忘了是谁害得她和努达海相思想念不相亲?他难道忘了是谁害得他们姐弟分离?新月把这一切全部归咎于景娴的不高贵不善良,如今重见天日,免不了对景娴心生怨对。 刚得了特赦的新月已经迫不及待的在宫里面晃荡,她期待着可以有幸遇见她的努达海,可是,她的想法又是何其天真,她所能去的地方,是后宫,哪里是努达海一个外男进得来的。 宫里面可真大啊,不多时新月便迷了路,正在新月不知所措之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小的人正在向她这边走来,她清楚的知道那人是克善无疑,想必此时的新月一定觉得十分亲切,毕竟这偌大个紫禁城,能遇到一个熟悉多年的人也是极为难得的,可是一想到克善投靠了景仁宫,新月便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折下一跟柳枝重重的打在克善身上 “为什么不去上课?为什么要逃学?阿玛额娘已经走了,你为什么不争气?为什么不争气?” 初冬的柳枝看着了无生意,打在身上确是格外的疼,而出乎意料的是,克善竟然只是呆呆的现在那里,任凭新月没来由的将所有愤怒统统发泄在他身上,如果起初是因为事出突然,令他不知所措,那到现在为止,已经有足够以用来反应的时间,克善这样又是为哪般? 景娴和容嬷嬷他们逛着御花园看到这一幕竟然一个健步挡在克善身前,将克善护于身下,随着柳枝甩下清脆的响声,景娴不禁一声闷哼,直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那钻心的疼痛似乎在嘲讽着景娴的愚蠢。是啊,她本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来制止新月,可她却选择了最笨的一种方式。 误伤皇后对别人来说那是诚惶诚恐,怕是要抄家掉脑袋的大事,但是对于新月则全无惧意,甚至还有一丝复仇的快感,活该,让你将我软禁佛堂,让你害的我和努达海分开,让你拉拢克善,想着这这日子所受的委屈,新月更是不解恨,还要下手 “你们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拉开新月格格” 这下容嬷嬷可是急了,景娴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一直视为珍宝,如掌上明珠,哪里舍得别人动她一下。 景仁宫的侍卫都是景娴经过精挑细选留下的,他们可不会怜香惜玉,于是还没等咱们弱不禁风的新月格格来得及反应,便被大内侍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牢牢的押了起来 “新月格格,你怎么在这儿?你不应该好好在佛堂为亲人超度吗?是谁放你出来的?” 哪知道新月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理会她的问话 “克善,你太让我失望了,为什么不去上课,你是不是要阿玛额娘九泉之下都不能安心啊” 景娴不禁要抚额长叹,这宫里面有一个还珠格格还不够,又来一个新月格格,到底是谁让端王夫妇死不瞑目啊?看着克善可怜的样子景娴终是忍无可忍 “够了,新月格格,克善没有逃学,今天是纪晓岚告假,克善不知道有伶俐乖巧,可你连问都不问,他是你亲弟弟,你怎么下得去手?” “克善,是姐姐不好,姐姐不应该打你,姐姐只是太着急了,姐姐不是故意的,你原谅姐姐好不好?” 新月开始了她泪花带雨的攻势,可惜克善并没有买账。看着一直往自己身后藏的克善,景娴也是忍无可忍,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克善之懂事,旁人尚不忍伤之,何况姐弟骨肉? “算了,赛虎赛豹,你们送新月格格回佛堂” “不,我不要回佛堂,老佛爷给了我特赦,你们不能送我回佛堂” 新月格格喊的声嘶力竭,她太怕回到佛堂,那个可怕的地方,那里见不到她的天神努达海,那里甚至没有其他人,日复一日,就只有她自己,太可怕了 “容嬷嬷,真有此事?” “听桂嬷麽说,好像有这么回事” 景娴微微蹙眉,新月格格是她拿回凤印之后处理的第一件事,老佛爷直接驳了她的决定却未曾知会一声,分明是在给她下马威,是在架空她的权力,身为皇后的权力,看来老佛爷这次回来,是铁了心没有打算与她和平共处了 “既然是老佛爷的意思,就送新月格格去西三所,到底是正经格格应该住的地方” 这次新月格格并没有反抗,因为她知道若真是把景娴惹急了,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的天神,她的努达海,在佛堂的这段日子,她都是靠着对他的思念度过,也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是不是也同样思念着她? 景娴也是好奇的,听说那努达海整日躲在望月小筑里,足不出户,身边还有个叫如烟的姑娘,夜夜笙歌,醉生梦死,只是不知道半醉半醒之间,努达海心里的那个人会是谁?男人拈花惹草,见异思迁,受伤的除了外面的女人,还有家里面的结发妻子,但愿雁姬表姐不会为情所累,倾尽一生。 如烟,是扬州楚馆的歌妓,是雁姬千挑万选出来的,无论身段,还是气质都像极了新月格格。其实,一开始景娴建议雁姬这么做的时候,雁姬是拒绝的,她内心挣扎了许久,山盟犹在,物是人非,看着那个曾为自己二十年未曾纳妾的丈夫,没日没夜的在望月小筑,思念着他的月牙儿,雁姬认命了,也许,皇后娘娘说的是对的,君既无心我便休,她还有一双儿女,还有这诺大的将军府,她绝不能让努达海毁了他们。 “那个新月格格住进了西三所?皇后可有什么反应?” “她哪敢有什么反应,听说新月格格还把皇后给打了,这样皇后都没追究,还把新月格格送去了西三所,这会儿啊,怕是宫里都传开了,皇后这次可是下了不少面子” 桂嬷麽如实的像老佛爷汇报了当时的情况,老佛爷带着深深的嘲笑 “那也是她自找的,堂堂亲王格格居然被她安置在佛堂,传出去成何体统?岂不是要天下人笑话?” “老佛爷说的是” “这会儿消息差不多该传到皇上那了,皇上呢?皇上在哪儿?” “这,皇上他…” “皇上收到消息便去了那个女人那儿?” “是” ‘啪’老佛爷的手狠狠的拍在桌案上,吓得桂嬷麽不由得一颤 “老佛爷息怒” “快拿药箱来,还有金创药,活血丹全都拿过来” 奈何克善怎么都不肯传太医,景娴只好把他带回景仁宫自行处理 “宣太医你又不肯,快把衣服脱下来,本宫给你上药” “不,皇后娘娘,我没事,不要紧的” 景娴只是以为克善怕羞,并没有意识到他刻意的躲避 “什么不要紧,挨了这么多下,怎么会不要紧,这没有外人,你也别怕丑了,赶快来擦药” 就这样一个要擦药一个不愿意,一个拉一个躲,拉扯之间景娴不小心拉断了克善的衣袖,八岁少年的手臂理应是白嫩的,就算淘气,也只是偶有疤痕,然而克善手臂上却是布满淤伤,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看着全是陈年旧伤 “你身上的伤哪里来的?谁打的你?你是端王世子,谁敢打你?” 克善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肯说,看得出来他很害怕,小小年纪便受了这么多苦,景娴心有不忍,对下毒手的人更是痛恨至极 “你别怕,告诉本宫,本宫一定会为你做主,这是景仁宫,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许是感受到了景娴发自内心的关心,克善怯怯的吐出零星的几个字 “是,是福晋” 克善所指端王福晋无疑,景娴和容嬷嬷对视一眼,深知此事另有内情,不为外人道 “你们都下去吧” 摒退左右景娴方才再度问起,一是此事尚未分明,不宜传六耳,宫里是个是非地,景娴不希望有什么不利的谣言传出去,对克善造成影响,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二是要克善无所顾忌,他能说出福晋这两个字就代表他已经渐渐卸下设防,一个孩子,他不应该承受这么多 “克善,这里只有我和容嬷嬷,别怕,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人敢再打你了” “是福晋,是福晋” “你说的是端王福晋吗?她是你额娘,她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 “她不是我额娘” “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额娘本是福晋的陪嫁丫鬟,有一次阿玛醉酒要了我额娘,还有了我,福晋为此大动肝火,阿玛怕事,没有给额娘应有的身份,我和额娘在端王府一直做着下人的活计,可福晋妒恨额娘,对我们非打即骂,连带着其他下人也排挤额娘,什么吃的用的都是最后轮到我们,有时候甚至什么都没有,额娘就这样,身体越来越差,福晋不许人请大夫给额娘看病,最终,额娘都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端王他不管吗?” “他有那么多儿子,而我只不过是他一夜风流的糊涂债,他怎么会管?” 没想到,众人暗羡的端王世子竟然有这样的过往,看着和永璂年龄相仿的克善,景娴不禁悲从心起,一把将克善拥入怀中 “好孩子,别怕,这是皇宫,你在这儿,以后我就是你额娘,我来保护你,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额娘,额娘,我好想你你不要再离开克善了好不好?” “好,额娘不会离开克善了,额娘要好好保护克善,克善,咱们来擦药,好不好?” “嗯” 擦过药,哄睡了克善,景娴方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头,景娴的一举一动容嬷嬷看在眼里 “娘娘,疼吧?奴婢给您擦擦药” “也好,又让嬷嬷你操心了” 说罢景娴便已脱去上衣坐了下来,嫩滑白皙的美背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岁月的痕迹,反衬得那道血红的伤痕格外醒目 “由小到大,你骑马爬树,又有哪次让奴婢放心了,好在,都没留下什么疤” 那时年少,对景娴来说,已是经年,恍若隔世,那时候的自在如风,后来的满园离落,如今的摆布人心,这一路走来,不由得悲从心起 “额娘走的早,阿玛又忙于政事,就只有嬷嬷你,对我无微不至,我虽然贵为皇后,什么都有了,却不能失去你” “娘娘这是怎么了?总说些这样的话” “算了,不说了,擦药吧” 景娴话音落后稍稍沉寂片刻,随后而来的便是药膏触碰皮肤那火辣辣的灼烧感,景娴吃痛不由得闷声一呼,擦药人立即停了下来 “没事,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疼,真是难为克善那孩子了,从头到尾都没喊过一声” 那人只是默默地小心翼翼地擦着药未曾接话,那药几乎一层一层覆盖了景娴背后的伤痕,生怕涂少一点就不会好一样 “好了,容嬷嬷,把衣服递给我吧” 那人也只是不言不语的把衣服递给了景娴,但是霎时间景娴反应了过来,刚才那人好像不是容嬷嬷 “皇,皇上吉祥” 虽是吃惊,但景娴随即反应过来,还是行了标准的福礼,只是半晌乾隆都未曾喊起,花盆底,就那样一直半蹲着,景娴不禁有些吃不消,背后也开始渗汗,渗出的汗水流过刚才的伤口,那痛感,不由得令景娴又是闷声一呼 “知道痛,还奋不顾身往上扑” 乾隆依旧是面无表情,淡淡的语气,仿佛在彰显帝王的霸气,可手却不自觉的扶起景娴 “臣妾,只是一时心急” 对上景娴的眼睛,乾隆方才想起自己本是来责怪她的,不由得松了手,是的,他真是气极了,她什么都是自己扛,受了委屈一声不吭,受了伤也一声不吭,总是这样强忍着,他什么都不知道,景娴啊,朕在你身边,你不需要那么坚强 “亏你整日把规矩挂在嘴边,你的规矩呢?都去哪儿了?宫里面有侍卫,你身为皇后,去逞什么能?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乾隆依旧沉着脸,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担心和怜惜 “是臣妾欠思量了,臣妾看克善还是个孩子,不忍心,臣妾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还想有下次?” “没有了,只有这一次,不会再有下一次” 看着景娴信誓旦旦的样子,乾隆早已消了气,本来他也没真的动气,不过是担心罢了 “朕怕你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挨过打还不知道疼吗,那,臣妾就同你保证,绝对,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不然的话,臣妾就任由皇上处置” “嗯,不行,都还是要你一次长够记性,这样了,以后朕不在,你还是不要随便出景仁宫了” “啊?那不是变相禁足?” “朕是怕你次次都奋不顾身” “可是臣妾身为皇后,若是不出这景仁宫,也都是有所不便的?” “嗯,也是这么个道理,那朕要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罚你” “就这一次,不是真的要罚吧?” “不罚又怎么能要你长记性?嗯,朕可要想想,该如何罚你…想到了,就罚你以后不准去骑射场” “皇上,你愿赌服输的” 乾隆一句话便剥夺了她在宫里面最大的乐趣,景娴突然有些后悔方才的一时冲动 “朕是愿赌服输,不过这次是罚你,怎么能一样呢?” “唉,那好吧,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喽” “也不让你去,你知道你的,做事不管不顾,骑射场那个地方又危险,朕担心不在你身边,你再受伤,你若是想去,可以告诉朕,朕和你一起去” 看着垂头丧气的景娴,乾隆终于说出他的真实想法。对,他就是什么都不做,就想陪着她骑马射箭,可他又不好意思直说,于是便有了这个契机。可是,只怕他这如意算盘打错了,景娴怎么可能会找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