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做的太好了,掩饰的也太好了,他给了太子虚假的宠爱,暗地里却给了二皇子一切,苏曦玥哪怕知道后事,也分不清老皇帝到底是什么时候布的局,或许,从他放弃对韩贵妃承诺,迎娶赵皇后的时候,就有了这个想法。 之后不到两年,原本还身体健朗的老皇帝身子越来越差,最后更是卧床不起。 传旨只让韩贵妃侍疾,对皇后避而不见。最后更是把皇后打入冷宫,在最后的一段时间,让他心心念念的韩贵妃变成了皇后。 没过多久,老皇帝薨逝,最后的一道旨意就是让二皇子继承大统,众位大臣要尽心辅佐。 他甚至早早就给了二皇子虎符,防范的自然是太子以及赵家。 二皇子一掌握了权柄,曾经的太子,后来的大皇子就病逝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坐稳了王位,他就开始残害当初支持太子的大臣。 她的爹爹就是其中之一。 不止国公府已经倒了,舅舅家也未能幸免。曾经拥护过大皇子的大臣皆逃不过一个死字,新皇简直杀红了眼,似乎要把这些年积攒的戾气在这一朝全部发泄出来。 之后的记忆苏曦玥不忍去想,她眨眨眼睛,悄悄把眼角的水汽掩盖掉。 大概是因为回忆前世她家的凄惨,她心中憋着一股气,在她胸口横冲直撞,让她把原本的试探跑到了脑后。 她斟酌了一下语言,认真的开口:“太子殿下早就及冠,但是皇上怜惜太子殿下.体弱,一直吩咐他要好好将养,怕他劳累,只叫他安心坐镇东宫,做一些不烦神的事情,以至于太子虽然博学多才,足智多谋,但是却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功绩。扬州贪腐一案正是一个好机会,我们家投靠太子殿下,自然是太子殿下越好,我们家才越好,之前爹爹一直在书房,一定是在给予太子殿下帮助,但是结果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却在最后一刻被二皇子摘了果子,而皇上近几年开始念旧,后宫独宠韩贵妃,韩贵妃是二皇子的母妃,自古枕头风的威力不容小觑,爹爹是在忧心二皇子势大会对太子殿下不利,对吧?” 苏山寅渐渐正襟危坐,迟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眼含既有惊讶赞叹,连连点头,看来他真是小看了这丫头。 但是被胸中复杂情感折磨着的苏曦玥,却是没有注意,她心一横,左右是自己的爹爹,就算说的严重点也不过是一顿训斥,就算不信,只要能有个警醒的作用,那也不错。 更何况未来的事情不能说,重生的事情也不能说,但是现在的时事却是可以说的! 她心里猛然涌上了无限的勇气,话锋一转。 “但是女儿却觉得这些不过是细枝末节,爹爹真正应该忧心的是皇上的态度。” “哦?”苏山寅饶有兴味的听着,示意苏曦玥继续说,完全没注意到她将要说出什么惊世之言。 “我觉得当今皇上在编造一个巨大的谎言。” 苏山寅一怔,张口就要打断苏曦玥的话,却没能成功。 “当今皇上及冠没几年就当上了皇帝,爹爹应该听说过皇上与韩贵妃少时的事,但是皇上很聪明,当时开国也没几年,前两位皇帝坐上皇位没几年就薨逝了,局势动荡,内忧外患,于是他不顾与韩贵妃的情谊,求娶了当时的第一世家,赵家的嫡女,也就是现在的赵皇后。借着赵家坐稳了皇位,不久就生下了太子殿下,但同时也把韩贵妃接进了宫。之后的很多年,岁月也证明了皇上的英明神武。” “你说的不是人尽皆知的嘛。好了,私下编排皇上可是要不得的。” 苏山寅终于插上嘴了,想要制止。 但是苏曦玥却反问,“那我想问父亲,既然皇上怎么英明神武,聪慧过人,又为什么要把太子殿下限制在东宫呢?他是真心想要让太子殿下做他的接班人吗?” “玥玥!” 苏山寅只觉得女儿越说越离谱了。 可是苏曦玥根本不理,在那边自问自答。 “朝堂之事,爹爹也知道,女儿不是很懂,但是也知道民心是很重要的,不是有句话叫做得民心者得天下吗?而做出功绩被百姓知道才会得到拥戴,但是太子殿下这么多年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吗?没有!是,在家中也听过爹爹对太子赞不绝口,朝中的大臣也对太子殿下的优秀有目共睹,所以爹爹从没有觉得有问题,可是太子殿下的优秀只在朝堂,爹爹要是去街上问问,寻常百姓只知道太子殿下.体弱,很可能子嗣不易,深居东宫,再之后就没有了。这不就是把太子殿下限制在了宫中吗?太子殿下又不是闺阁女儿家!爹爹您说,真正英明神武的皇上会这么培养自己的接班人吗?” “这...太子殿下从小就体弱多病,皇上身为父亲,不过是怜惜殿下,才这样小心。”苏山寅反驳。 “爹爹,太.祖是怎么得来的天下?” “前朝皇帝荒淫无道,致使国家四分五裂,国将不国,太.祖不忍民不聊生,直接反了前朝,这才黄袍加身。” “直接点说,太.祖就是靠连年征战,把那些企图自立的藩王全打趴下了才得的天下对吧。” 苏山寅心里嘀咕怎么乖女儿怎么说话这么糙了,不过还是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 “太.祖反了前朝后过了几年,现在的皇上才出生,稍懂事就被太.祖待在身边教导,可谓是自幼在军营中长大,少时也是上过战场,真刀真枪和别人拼过命的。他从小受过的教育就是这样铁血专断,这才造就了现在的性格,这样一个人,爹爹你觉得他想要培养一个接班人会是什么样的?会因为太子体弱多病就直接去除了骑马射箭的课程吗?还是嘱咐太子殿下要是身子不适就可以直接休息?又或是因为怕他劳累就可以不完成太傅布置得课业,把无数的奇珍古玩流水一样送到东宫让太子殿下赏玩,听不得别人说太子殿下不好,连太傅都被勒令不能太管着太子殿下呢?不说别人,但就只是爹爹你,你教导哥哥的时候是这样子的吗?” 苏山寅这时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想要反驳,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明明是些习以为常的事,但是现在越想背后越凉。 苏曦玥还在继续。 “我想不止是爹爹,朝堂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过,因为好在太子殿下还有皇后的教导,成为了现在这样一个博古通今、雄韬武略的储君,因为太子殿下这么优秀,即使在皇上的宠爱之下也依然这么优秀,而皇上演技甚好,日日表现出对太子殿下的宠爱,让人习以为常,所以爹爹才没察觉出异样,但是女儿只想说,抛开太子殿下.体弱之事,抛开皇上自说自话的宠爱,爹爹不觉得,皇上实际上的做法,和后院中一些心机妇人所用的捧杀很像吗?” 只听“咣当”一声,苏山寅手中一直拿着忘记放下的筷子落在了地上。 这!这!这!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但明知道这些话荒谬,明知道这些话只能算得上是苏曦玥的一面之词,但苏山寅还是忍不住开始细想皇上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越往深处想心就越凉。 他现在只觉得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一方面觉得皇上这么多年对太子的宠爱怎么可能是装出来的,一方面心里又有些动摇,同时还在想,这些话真的是女儿能想的出来的吗?他有心想问是不是有人和女儿说了什么,但是却很快就被自己否认掉了,女儿的病最近才刚好,也一直待在后院,连自己的院门都很少出,哪里能接触到什么熟知朝堂之事的人。 苏山寅正在心烦意乱。 “你真的是这样觉得的?” 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父女两人顿时一惊,急忙转头看向来人。 原来门外正静静站着一个人,面容坚毅,英挺的剑眉此时微微皱起,黑亮的双眸正锐利的看着苏曦玥,双唇轻抿,皮肤不是现在人所推崇的白皙,而是健康的麦色,身材高大英武却不显粗壮,宽厚的肩膀看着就让人心安。脊背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就有一股不动如山的气势。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苏曦玥眼含警惕,眉头紧蹙,竟然会有人偷听!外面的那些下人都是死了吗?就她刚刚说的话要是传出去,估计她也不用想着怎么救自家了,直接等死吧!说到底都是她思虑不周,本来只是言语试探一下,结果见到机会,就热血上涌,完全没注意地点,可是谁又能想到在爹爹的书房还能被人偷听?! “王爷?”果然不愧是父女两,苏山寅面上好像一脸疑惑门外之人的到访,但是心里却满是怒火,书房是重地,平常不让普通下人靠近,而是派了两名心腹看着,今日是哑巴了不成?有人站在门外都不知道多久了,竟然没人出声提醒! 王爷? 苏曦玥仔细打量了一下此人,心里有了猜测。莫非他就是定北王箫穆寒?当今皇上的第五子,也是太子的同母弟弟。 想明白来人的身份原本的警惕化为了紧张。 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