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江驿实在是难熬,想着明天她会来,就莫名的感到高兴。
下午的时候温枳跟他说,明天会来医院给他送面吃,从这句话说出,江驿就开始期待明天了。
终于熬到了早上,他花了三分钟想明天怎么处理参文,花了一晚上想怎么要补偿。
江驿昨晚没拉窗帘,这时候太阳升起,阳光都洒了进来,病房里的阴冷,突然又变得暖和了。
可这种感觉本该让人心情愉悦的,但他并没有觉得很舒服,更多的是不安。
十点。
外面的天气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会让人觉得安静的过分。
不出意外,乌云慢慢靠近,慢慢遮住了太阳。
早晨的时候与现在截然不同,江驿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的强烈。
外面下起了雨,雨势渐渐变大,雨声滴入病房里少年的心里,落下的每一滴,就像在他心里烙下了一块印。
这种感觉让江驿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又紧闭了闭眼。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这是第一次。
这边X县。
地方也早已被雨水打湿,雨中站着一位穿着黑色短袖的人,这件衣服称的她很白。
她把裤脚卷起来了,能明显的看出她的脚踝雪白纤细,鞋子上也沾上了泥土。
温枳脸上面无表情,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昨晚温枳正准备睡觉的时候,温夫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温枳本以为只是平常的问候,还想跟温夫分享今天有朋友来家里吃火锅的事。
可没想到的是,温夫告诉她温奶奶出事了。
就在前不久,温奶奶看新闻发现Z市在降温,她想给温枳寄点棉被和衣物过去,还在温枳那件外套内口袋里面塞了七百块钱。
Z市毕竟是大城市,温奶奶怕温枳不舍得花钱,就偷偷塞了点钱进去。
就在寄快递回家的时候,一辆货车行来,因为温奶奶的耳朵不听见,不料被撞到在地。
温枳听到后,她马上就换好衣服赶去机场。
她买了最近一班航班,她动了莉珊给她的那张卡,莉珊每个月都会往里面打些钱,从她抛弃温枳那年开始。
到现在多多少少也有上几十万了,因为绑定是莉珊自己的手机号,每次消费她都会看到。
这次来的信息本来她很开心的,因为温枳终于给了她点回应,能够补偿她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消费记录竟是一张机票。
是一张Z市至C市的机票,因为X县没有机场,只能从C市下,这是去X县最近的路线。
莉珊知道她买C市的票,肯定是回X县了。
莉珊认为温枳只是想家了,她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温枳终于肯用那张卡里的钱了。
可温枳万不得已才用的,她身上没有足够的钱买一张机票回去,她只好动用那张卡里的钱。
在温枳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见了坐在医院走廊上的温夫,她跑了过去,停在温夫的面前。
他的黑眼圈很严重,还有没刮的胡子碴,身上的烟味很浓,样子看起来很颓废。温夫的烟瘾很重,有事没事就喜欢抽上两根,心烦的时候更别说了。
温枳开口,说:“爸,奶奶怎么样了?”
温夫没说话,转头看向病房口,示意让温枳进去。温夫这种表情,让温枳觉得事情不妙。
她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看见温奶奶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管,温枳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温奶奶这时也睁开了眼,看见温枳来了她笑了。
虽然温奶奶听不见,但温枳还是说了一句,奶奶我来看你了。
声音还带点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一滴眼泪也没掉下来,因为温奶奶曾经就对温枳说话,她的这双眼睛很漂亮,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温枳那时候也没在温奶奶面前哭过了,一是小时候爱美,二是她不想让温奶奶操太多心。
温枳把平安锁扯下来,塞进温奶奶的手里,意思是。
小时候你保我的平安,现在换我来佑你,佑你健健康康,佑你长命百岁。
温枳对温奶奶比手语。
“要长命百岁,不要丢下我。”
温奶奶的手已经快抬不起来了,但她靠着最后一口气,对温枳比示。
“奶奶先走了,拉好小提琴给奶奶看。”
温奶奶随后手放了下来,眼睛闭上了。心电图机上也变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温奶奶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温枳回来,还好她赶到了,并且温奶奶的遗愿也亲自告诉她了。
温奶奶知道温枳喜欢小提琴,但就是因为县城的教育没有大城市的那么好,温枳从小也懂事,她知道学小提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也从来都不说。
但每次只要电视剧里放出有人拉小提琴的样子,或者电视剧中背景音乐是小提琴曲,这都能使温枳两眼放光。
温奶奶把自己的遗愿告诉她,同样这也是她的心愿,是温枳自己的梦想。
温枳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哭了出来。
“奶奶!别走,别丢下我!”
温枳攥着温奶奶的手,眼泪滴在了病床上,她不想当着温奶奶的面哭的。
她一路上都面无表情,直到这一刻,看到温奶奶的手放了下来,心电图上成笔直的一条线,她再也忍不住了。
这一刻温枳感觉世界对她总是不公平的,为什么要把她生命中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抢走。
童年时的母爱,少儿时对音乐的萌动,年少时的亲情。
通通被毁灭。
或许温夫早就预料到了,他推开门走进来,看着跪在地上哭的温枳。
他抹了一下眼泪,带有些许的哽咽声,说:“走吧,小枳别吵着奶奶了。”
温枳跪在地上看着床上的人好一会才缓了过来,她伸手将温奶奶握着的这平安锁,拿了出来,重新戴着的脖子上。
长舒一口气后,她俯身抱了抱温奶奶,眼泪滴在了温奶奶的发丝上,她又摸了摸温奶奶的脸,不舍得的出了病房。
在温枳老家这边,有人死去穿上寿衣放在一个透明箱子里,那箱子就像冰窑一样。
在这几天里家里还会让那些亲朋好友来吃席。
这几天温枳忙上忙下,跟学校那边已经请了假。
盛野礼和郑允也来了,郑允看着温枳脸上的黑眼圈和哭肿的眼睛,心疼的抱了抱她。
郑允对温奶奶印象非常好,每次来温枳家的时候,只要温奶奶在,就一定会给她弄来吃的,盛野礼就更不用说了。
温奶奶对谁都很友好,导致现在来追悼的人,一个个都哭哭啼啼的,觉得就这样走了太可惜了。
盛野礼看着面前这个丫头廋了太多,本来人就没什么肉,他本来还指望她去Z市能涨点肉回来,可没想到,倒是越来越瘦了。
“你在那边是没钱吃饭吗?盛野礼打量着温枳说,“我转你的钱飞了?”
盛野礼虽然和温枳是同年的,但心思却比温枳还要成熟多。
他不是什么穷人家的孩子,他的爸妈本来就想说把他接去城里上学,可他死活不肯去。
因为温枳在这,温枳小时候经常被别人欺负,盛野礼就帮她出头。
他上初中以后,就比温枳高了一个头,常常就用身高的差距来占温枳的便宜,总在她身边要她喊自己哥哥。
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丫头居然学会了打架,有时候打架打得也挺狠,别看着表面柔柔弱弱的,可打起架来比谁都要狠。
后来她就去了Z市,盛野礼知道她怕生,刚去那边肯定会是一副乖乖女的样子,然后想要什么也不敢开口。
他虽然很生气温枳突然决定去Z市上学,但他还是怕她什么都不敢说,他会给温枳转钱,就在昨天他还给她寄了零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