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房的门灯光线不是十分明亮大片暖黄色调的色块落向刘思艳屋子的玻璃窗,那里摆放着一只瓷瓶,上面是修剪整齐的几朵月季花枝。
聚香楼家常菜馆门口的月季花丛中有许多花朵日渐枯萎,秦秋意早上挑了十几个刚长出花苞的花枝剪了下来插在花瓶里给三间屋子各摆上一个。
秦秋意面对刘思艳的冷笑,心虚地转过头视线游移到晕出淡淡暖晖的月季花苞上。
“怎么不打算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刘思艳微微挪了两步,挡在她面前“我说上周小柯同志怎么突然要送你去学校呢,敢情你俩已经在一起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秦秋意干笑两声,硬着头皮说:“妈,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们的那天我俩刚确定关系所以”
刘思艳打断她,“所以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妈,其实我觉得的吧柯靖墨同志还是不错的长得帅、家世好、对我也挺上心当个对象处处也没什么。”
秦秋意第一次发现,原来老实到有些不善言辞的刘思艳居然能有这么锐利的眼神而她在这种视线下,愈发心虚。
旁边的秦峰挠了挠脑袋,憨憨地接了一句:“秋意说的对小柯同志的条件确实不错,而且她们之前就有婚约,现在两个人处上对象,不是皆大欢喜嘛。”
秦峰跟柯荣的感情很好,两个人并没有因为柯荣平反后身份的转变疏远了彼此,他了解柯荣的为人,如果秋意嫁进柯家,是不会受任何委屈的。
刘思艳一听,端起茶壶倒了一杯凉透的茶水塞进秦峰手里,“你喝茶。”
意思是她在训女儿,没有秦峰插嘴的份儿,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秦峰默默灌了两口凉茶,给了秦秋意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刘思艳把茶壶往在桌子上重重一放,声调冷冷的,“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秦秋意咽了咽口水,“我不应该违背你的意愿,跟柯靖墨同志处对象?”
除了这件事,她好像没有什么生气的必要吧?
刘思艳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沉下来:“你是这样认为的?”
秦秋意觑着她的脸色,把到了嘴边的“不然呢”这三个字生生憋了回去,露出一副聆听教诲的乖巧面容。
双手也规规矩矩地并排戳放在膝盖上,音调软糯糯的,“妈,你不要生气了,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的,你和爸是世界上最期盼我能过得好的两个人,我最应该信任的也是你们。”
一段话听得刘思艳的表情好了不少,秦秋意仿佛理解了她在意的点,再接再厉道:“以后我的任何事情,如非必要绝不会再刻意向你们隐瞒。”
关于跟纺织厂的合同和范江的合同,秦秋意决定还是以后找机会再说,不会隐瞒,只是把告知的时间稍微错后一段时间。
刘思艳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她拍了拍秦秋意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做决定,妈并不是想干涉你的自由。只是,妈希望你在做一些重大的决定之前,可是跟家里人商量一下,要不然我和你爸会担心的,知道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们对于子女的珍视和爱护之心都是一样的,秦秋意突然感觉深受触动,心里一时酸酸软软的。
“关于小柯同志的事,”刘思艳扫了一眼女儿,“如果你们都是认真的,我自然不会反对,不过,有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秦秋意挽住刘思艳的胳膊,撒娇卖萌:“妈,你说吧,我肯定答应你。”
刘思艳抽回手,捏了捏她的鼻梁,“答应我,不能因为谈对象就忽视掉学业。这学期期末,假如你的成绩掉下年级前三,你跟小柯同志就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见危机终于解除,秦秋意轻舒了一口气,拍拍胸脯保证:“妈,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因为谈恋爱耽误学习。”
刘思艳点点头。
“对了,爸、妈、三舅妈,你们觉得我之前的提议怎么样?”
秦秋意拿起桌子上的房产证甩了甩,“让三舅来饭馆帮忙,三舅妈在饭馆里支个糕点货柜,两个人一起住在饭馆后院。然后咱们和二叔二婶一家搬去这个新房子怎么样?”
“正好家宣天天嚷着跟二叔二婶一起睡觉不方便,想要一个自己的房间,新房子我看了,是标准的青瓦红砖的五间大瓦房,院子里还有三间厢房。”秦秋意蘸了一点水,边说边在桌子上画了一下大致的房子的整体布局。
她笑了笑后继续:“东西两屋的正房还是你们住,三间厢房,我、家宣、家美,正好一人一间。”
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能住开,而且饭馆剩下的两个房间,以后再招人的时候,也能当宿舍住。
刘思艳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盯着秦秋意看了半晌,越看越骄傲,这是她的女儿!
齐娟发自内心地赞美道:“秋意真是厉害,不仅能赚到买房子的钱,还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帖帖的,以后肯定是个干大事的人。”
说着,她摸了摸秦秋意的头发,“我和你三舅以后就指望你帮忙了。”
“放心三舅妈,你和三舅对我们那么好,我们是不会忘记拉拔你们的。”秦秋意微微一笑,等把她们安置好,也该想想怎么帮大舅和二舅一家了。
秦秋意是个善恶分明的人,别人对她好,她会加倍回报,但若是给她找不痛快,她也会一一奉陪,加倍“回报”。
姥姥和三个舅舅家的人对待刘思艳和她都不错,能帮自然要帮一把。
秦秋意掏出房子的钥匙,交到刘思艳手上,“今天太晚了,明天咱们叫上二叔和二婶去看看新家,然后商量一下装修翻新的事,怎么样?”
第二天一大早,除了留在饭馆做糕点的齐娟,一行五人直奔老城区的房子。
“给我介绍房子的王叔说,这个房子原来是南桥市的一个大资本家用来金屋藏娇的地方,说是藏娇其实藏的是他们家的一个小保姆。”
秦秋意笑着把听来的趣事重复一遍,“那个小保姆也是个有能耐的人,不仅勾着大资本家三天两头往这儿跑,还弄得他一直嚷嚷要离婚娶她。据说,小保姆从大资本家手里拿到了不少金银珠宝,后来大资本家被抄家下放,小保姆和他一起死在了半路,这栋房子也被国家回收。”
“当时有人怀疑小保姆的家里有不少财宝,可是里里外外搜了好几遍,甚至连院子里的土都往下刨了好几米,还是没发现宝贝,这种传言才逐渐消散。”
刘思艳笑了笑:“这种事情当个乐子听还成,当年抄家的人跟蝗虫过境一样,一茬接一茬的,能把房子留下来就不错了。”
她不太相信那种有宝藏的传言,如果是真的,也留不下来到她们手里。
“大嫂说得对,你们是没见过那种场景,特别吓人。”丁春兰点点头,特别认同刘思艳的观点,有宝藏也轮不到她们来捡漏。
在城里长大的丁春兰,对于那段时间混乱喧嚣的城市印象深刻,那些小红兵和激进分子像疯了一样,到各家各户搜查,稍微有点钱的人家都被拉出去树立典型。
幸好她家特别穷,才能幸免于难,后来,学校停了课,她只能报名下乡,在闵家村认识了秦立,然后结婚生子。
秦秋意眉眼弯弯,“我也没把传言当真,只是感觉有点好玩,才跟你们提一嘴。”
说完,转头看向秦峰和秦立:“爸,二叔,你们看看房子该怎么修?”
农村的汉子多少都懂一些瓦木匠的活。
房子整体保存的比较完整,除了门窗破坏严重外,墙体、砖瓦什么的都可以继续用,不用大动。
“我瞧着把门窗换换,把墙皮铲了重新刮一遍腻子,再检查一下电线线路有没有问题就行。简单捯饬捯饬,这活儿我跟你二叔趁着有空的时候就能办,不用请人来。”秦峰到底还是心疼装修费。
秦立跟着发声:“对,这事交给我和大哥,不出一个礼拜就能干完。”
秦秋意哭笑不得:“你们商量着来吧,装修费我全给我妈了,缺钱了就找她要。”
刘思艳不想要秦秋意那500块钱,想留给她慢慢花,可是秦秋意坚持,只好暂时收下来,准备留着给她当嫁妆。
房子是女儿掏钱买的,翻修再花女儿的钱实在说不过去,她们两口子又不是没赚钱。
秦峰和秦立来的时候带了一些工具,趁着时间还早,直接开始拆卸门窗。
房子的整体布局和他们在农村住的平房差不多,东西两屋各占了两间房,中间的一间是灶台和吃饭的位置,东屋只剩下一张大炕,西屋空荡荡的。
院子里有四间厢房,东西厢各两间,西厢的一间是厨房,里面同样有灶台。
秦秋意想了想,越看正房的灶台越别扭,于是指着它,对秦峰和秦立说:“爸,二叔,要不把这个灶台和东屋的炕拆了吧,以后搬张床来睡,省得在正房烧柴火把屋子熏得黑魆魆的。”
农村老家有不少人家因为烧火做饭,把屋子天天弄得烟熏火燎的,墙壁和屋顶都是厚厚地一层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