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
这不是人踩着楼梯发出的声音,是此刻,我在逆光的位置偷窥他表情的时候感受到来自我躯体内的心跳,这种莫名被放大的心跳对我来说是我坠入朦胧之中的前兆。
“……因为……”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寻求帮助。
再说你不是去忙工作了吗?
更何况这不过是小事中的小事。
这些话当然是不能说的,只能在心里呐喊。还好在有现成的理由给我回答他。
“我没带手机。”于是我佯装满不在乎的、冷静的回答他,并且开始琢磨他方才为什么用古怪的口吻提问。
——就好像我应该主动找他似的。
但我知道这说不通,可又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感到不快了,五条悟有时候会把喜恶写在脸上,他现在听完我的话,眉头就锁起来了,不过也只维持了不到两秒。
他走到往上的楼梯前,对我说:“上来,我背你上去。”
我立刻后退了一步,说:“不用,我自己能上去,你帮我点个灯就行……”
“真不要?”
“不用。”
“别这么固执啊——”我还以为他的情绪要继续下跌,没想到变成了包容的笑脸,“这又没什么好害羞的。”
他这种以退为进的架势一摆出来我就感觉要糟,我只好反驳说:“根本不是因为害羞……”
“好了好了。”他已经微微下蹲,做好了要背着我的姿势,这架势俨然是不容拒绝的,五条悟催促道:“就当是为了节省时间,赶紧上来。”
最后,我还是心情复杂的伏在他后背,由他助力背着我上楼了。
五条悟穿着高领的外套,我的侧脸正好能埋进去,避免了碰到他的脖子的皮肤会导致尴尬的可能。他刚洗完澡没多久,身上的还有沐浴露的味道,在室外的冷风一扫过后,变成了十分浅淡的香气,然而隔着一层衣服,更多的是感受到体温传导过来时的暖流。
人的体温果然是治愈的良方,配合着上楼时小幅度的颠簸,竟让我头脑昏沉泛起了点倦意,可是一想到我还伏在自己喜欢的人背上,困意就立刻被心中凝聚的浪花冲散,寂静的楼道里只有他的鞋子踏着地的声音。
“五条先生。”
“嗯?”
“谢谢。”我说,“……还有,你为什么突然折回来了,就这么陪着我上楼不会耽误你工作吗?”我想,奢侈的接触到这里也够了。
五条悟却敏锐的踩到了我的警戒线,懒洋洋的问了一句:“——就这么想让我把你放下来?”
我生硬的转移话题:“……你回答我的问题啦。”
“本来是要回来拿东西。”他说,“但是工作取消了。”
无言的静谧在我们之中蔓延,对我来说,没什么比这种静谧更值得享受的了,他若是说得多了,我就要不停的想办法回答,如果回答得不得自己的心意,我就会开始烦躁。要是这样,还不如都别讲话了,全靠肢体语言来沟通最好,语言这东西太容易暴露内心了,尤其是当你想极力隐藏某件事的时候,却有可能适得其反,露出痕迹,让对方觉察,反倒叫你生不如死呢。
“终里。”他的声音既短又轻,就像是坠落到地板上似的,我也“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怎么了?”
“虽然这么说你大概率会生气……嗯,等等,我先说完你在生气。今天,在你三番五次的拒绝中我领悟到了一件事,那便是——‘你果然很爱逞强啊’。”
他就像是在用今晚吃什么一样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甚至都不是那种“偶然发现了有趣的新奇事”的孩子气的口吻,难得有了些成熟的大人说教的姿态。
“无论是小孩还是成年人,向人寻求帮助并不是可耻的事,也并不是那么难开口的事。”
也许这是头一次我们说些严肃的、关联人和人之间距离感的话题。他此刻竟是有了几分教育者的模样,我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我将脸埋在他肩膀处,声音闷在他的衣服里。
“并不是逞强。”我说,“我只是判断为‘这不是需要帮助的场合’而已,稍微费点力气就能做到的事,一定要将麻烦转移到别人身上吗?更何况我不是也拜托你帮我处理掉泳装写真吗?”
五条悟回答的很果断:“这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