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黑雁(1 / 2)孰能不朽首页

黑雁看到了一只獐子,这很难得,奴隶军虽非蝗虫却也不差多少,所过之处,连虫子都不剩几只,更别提獐子了。

这只獐子应该是从云梦区域一片过来的,常仪子说过兖州多湖泊,云水中游更是湖泊数以百计,这片湖泊群最大的两个为云泽与梦泽,也使得这片湖泊群有了云梦泽的称呼。

云梦泽范围极广,也不止湖泊,中有丘陵、平原、沼泽、森林无数,很适合狩猎,唯独不适合人族聚居,各种毒虫猛兽泛滥成灾也就罢了,密林深处还有异兽,而水域深处更有鲛人聚居。

黑雁一直都很好奇鲛人长什么样,人身鱼尾,该怎么走路呀?呃,鲛人好像不走路,它们只在水里生活,有尾巴就够了,但黑雁还是无法想像那是什么模样。

迟疑了会后黑雁还是带着一众小鬼追了上去,这里并未离开附营的巡防范围,不用担心遇到什么大危险,危险的猛兽都在刚开始时就被一扫而空加了餐,而一只獐子的肉不少,可以煮不少肉汤给大家解解馋。

獐子跑得很快,嗖嗖的就消失中草木深处,完全不是一群肚子里没油水严重营养不良的小鬼能追上的。

黑雁不死心的让大家分开再找找,哪怕找不到獐子,能逮到几只虫子回去加餐也是好的。

约莫一刻时辰后黑雁找到了那只獐子,却不是活蹦乱跳的獐子,而是一只死獐子,獐子的脑袋虽未开瓢,却也血淋淋的,显然是被人用钝器砸的,这须得有很大的气力才能一下砸死一只獐子。

黑雁没看到壮硕发达的大人,只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女童。

女童正从河流里捞起一个黑雁没见过的篾器,然后倒了倒,倒出了两条肥鱼。

她在捕鱼。

黑雁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点,但在意识到这点时他也认出了女童的身份:前些日子鹄送来的贵族中自认奴隶并非真正辛子的那个兕子。

虽然不确定这人的身份究竟怎么回事,但附营对这些贵族一直都是很警惕的,普遍关在笼子里,唯二没关笼子里的也一直有人监视,这人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黑雁下意识拔出了腰间的铜剑。

“反应真大。”兕子颇为感慨的说。“你看我发现你来了都没跑,难道不至于说明我没恶意吗?”

黑雁冷嗤。

谁规定不躲不闪就是没恶意?更可能是有更大的恶意,比如灭口。

在进角斗场之前当过几年家奴的黑雁太了解贵族的某些行为了,毕竟,不做到了解,随时都可能失去生命。

对于贵族而言,打杀奴隶不过是转身就能忘了,根本谈不上事的小事,但对于奴隶而言,生命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尽管它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你怎么会在这?”黑雁警惕的问。

兕子示意了下鱼和獐子。“君离那家伙的肠胃太娇气了,你们提供的食物他吃了没多久便上吐下泻,我只能弄点让他吃了不会再出问题的食物。”

虽然并非所有贵族都顿顿细粮,但上层的贵族还真的是顿顿细粮,而奴隶军提供的食物....说那是粗粮都是在夸它,浮夸的那种夸。

目前为止抓到的贵族就在刚开始是没闹过肚子的,多吃几顿自然而然就适应了,不吃也无妨,饿死了往荒郊野外一扔,有的是毒虫猛兽善后。

黑雁瞅着面容羸弱很难看出有什么变化,但那只獐子足以证明了这人的实际精气神。“你为何没闹肚子?”

兕子不解:“我为何要闹肚子?”

黑雁有些狐疑,难道这人没骗人她真不是贵族?

虽然贵族生活奢靡,捎带着贵族的贴身奴隶也能吃上细粮,但和贵族顿顿粱肉不同,奴隶吃的粱肉都是贵族吃剩下的,普世主流观念里,一位有身份有地位的贵族最基本的礼仪便是吃东西不能急不能太快也不能全吃光,要剩下一部分,全部吃光那是下等人的表现,很容易被误会堂堂贵族竟然如此潦倒。

因而贴身奴隶能吃到的粱肉并不多,也就一两口,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贵族绝不能只有一两名贴身奴仆,因而除非是特别得宠的,不然大部分奴隶吃的都是低劣粗粮,具体低劣程度视奴隶与主人的关系远近而定。

这般鲜明且突然的饮食变化,奴隶军提供的食物,贵族吃了肯定肠胃吃不消,但家奴却是有一定可能肠胃消化良好。

兕子用草绳将鱼串了起来,再将獐子甩到肩上,鱼篓丢给了黑雁。“我要回去了,看你追着这只獐子过来,一无所获也不免不美,鱼篓送你了,会用吧?”

鱼肉太腥,在人族,会吃鱼的不是贵族便是最底层的氓庶,前者吃的很精细,也很讲究,也很鲜,一顿鱼脍需要用到的各种食材调料和器具,至少也得提前一两个月准备,便是鱼肉本身也是那种品质特别好的上品鱼,完美的发挥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精神;后者吃的相当粗糙,不是生啃便是煮汤,最多放点盐,更多的是什么都不放,白水煮,味到腥得让人不是实在饿得不行很少会打鱼肉的主意。

奴隶军,顾名思义,普遍为奴隶出身,大多数怕是吃的比底层氓庶还差,兕子估摸着他们不会嫌弃鱼的腥味重。

鱼肉再腥也肯定比现在吃的更滋补。

黑雁自是明白这点,因此很快就说:“我不会用这个东西。”

兕子无语的看了眼黑雁。“我忘了,你们也不可能有机会学这个。”

奴隶不是纯粹干苦力的就是干技术的匠奴,再或者以色侍人的床*奴,以及最血腥的,与猛兽或别的奴隶生死角斗以取悦贵族,不管是哪个,都不可能学怎么做鱼篓,怎么捕鱼。

贵族想吃鱼,自有封地的庶农去捕,提供贵族日常所需的肉食本就是封地庶农的义务之一,一名贵族府中每年消耗的肉食至少一半是封地庶农上供,不需要用到奴隶。

鱼篓使用起来很容易,黑雁便学会了。

兕子见此重新拿起自己的收获离开,黑雁没拦着,虽然很怀疑对方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跑了,但他也能看出来,这个名唤兕子的女童远没她外形所展示的那般羸弱。

黑雁悄悄收起鱼篓,小心翼翼的尾随着。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若对方真跑了,自己也能及时回去告诉黑臀和乔迁徙营地或是设伏。

难说幸运还是遗憾的是兕子真的是回营地,没想跑。

黑雁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兕子寻了个巡逻队伍的巡逻空当,将一串鱼挂在身上后轻轻一跳便跳过了比她身长还高的栅栏。

虽然附营的防卫不如主营,但你躲避巡逻□□跳墙的动作是否太熟练了?

总感觉军中的斥候都没你专业熟练。

黑雁不是兕子,不用偷偷□□,光明正大的回了营地将黑臀喊了起来,告诉了他兕子的事。

黑臀一脸狐疑,几万人的营地,本身还被监视着,谁能来去自如?都能逃出去了居然还会回来,出去只是为了弄一口吃的?太荒谬了。

黑雁也觉得很荒谬,但这是他亲眼所见的事实,还将自己带回来的鱼篓给黑臀看,他可不会做这种东西。

黑臀也不会,他和黑雁都是冀州的奴隶,冀州地处北方,虽非人族的起源之地,却是人族经营时间最长也最牢固的基本盘,不论是人口还是开发程度都是九州最高的一州,再加上境内虽是若干大河流经之地,但都是上游,渔业并不发达,并没有鱼篓这种东西。

黑臀不客气的让人将乔和常仪喊了来。

“这是鱼篓。”乔拎着鱼篓看了看,直觉告诉他自己没见过这玩意,脑海中却又想起这是什么东西,有何用途,只是,这种想起并没有配套的记忆,仿佛只是详实的解说。“河流湖泊众多的南方国都里氓庶一种用来捕鱼的工具,我怎么没想起这个,军中不是短缺食物吗?正好弄些鱼。”

鱼肉腥这点小问题,乔觉得不是问题,比起吃得好这种遥远的事情,还是先解决吃饱这个问题比较重要。

黑臀道:“可辛国不是在兖州最北方吗?听常仪子说那里比冀州还要北。”

大荒广袤无边,山脉无数,其中最长的便是连天山脉,自西荒一路向东延伸至沃州西北边缘,几乎将大荒劈成两半。

冀州在连天山脉的中部,兖州在东部,因着连天山脉离开西荒后便是斜斜向北的路线,兖州的北部实际上比冀州更偏北一些,但不管谁更北,渔业环境都不如河流湖泊密布的南边。

常仪道:“鱼篓虽是南方之物,但辛氏的发迹史也是一部联姻史,她会做鱼篓很正常。”

黑雁坦然道:“常仪子,我听不懂。”

常仪捏了捏黑雁没什么肉的小脸:“婚姻结两姓之好,和所有人都有关,唯独和两个当事人的关系不大,你可知为何?”

黑雁道:“奴隶没有婚姻。”

常仪道:“婚姻是两个氏族交换部分人口的一种途径,近亲同婚容易生下残疾畸形的后代,因而不同的氏族通过婚姻交换人口,为氏族补充新鲜血液避免近亲通婚。你看兕子的面容是否觉得很奇怪,除了五官轮廓略深,她像南方人甚于北方人?还有那些贵族,容貌也多没有特别显著的地域特征?”

黑雁懂了。“交换了人口,也将会做鱼篓的南方人换到了北方?”

常仪颌首。

黑雁继续道:“但是,一个贵族会做鱼篓会懂怎么用工具捕鱼?”

贵族都是自幼习武,迫不得已时用树枝轻轻松松的扎鱼很正常,眼力和手劲都在那摆着,但制作鱼篓这样的工具捕鱼....那是下等人的活。

常仪道:“正常情况下不会,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什么奇葩都有,难保兕子就不是这样一个奇葩。”虽然,一个会做鱼篓的贵族也谈不上多奇葩,至少她是见过一个奇葩得空前绝后的人渣贵族,跟那个人渣一比,整个贵族阶层都可以称之为好人了。

乔看向常仪:“她不是总在你讲课的时候跑来听吗?你....不如试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