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中的天气除了那神出鬼没的沙尘暴后倒是已一成不变得晴空万里居多,同时当那风一扬起,便将她之前走过的脚印给彻底掩没重新刮整为一块平整的镜面。
有时候若是她无意间转了个弯或是被太阳晒得脑袋发昏时往往都会忘记了她先前走的是哪条路又是从哪边而来。
人在沙漠中总会被衬得格外渺小无论是在来一阵狂风,一场流沙,或是许久未曾找到一处干净的绿源都足以将这弱小的生命给淹没成一堆腐朽白骨。
想来老天爷应当还是眷顾她的,等时葑又渴又饿走了一天后终是在傍晚时分让她寻到了一处有水源之地即便这里的水污浊不堪上面还漂浮着少许生物的腐烂尸体,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却是在顾不上这么多。
小心的捧起一掬还称得上少许干净的水大口大口饮下,用来解那干涸冒火的喉咙并不忘往那晒得通红蜕皮的脸上也沾上少许。
哪怕这水喝了会死又如何,她更清醒的知道,若是在不喝水她说不定才是真的会死。
其中不过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
而在这处浑浊的水源不远处,则有着一个不大的,却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弯腰进去躲避一夜呼啸风沙的洞穴。
这叫什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是大命不死必有后福,好像无论哪一个都能对得上号。
时葑在外面站了许久等天际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散尽,又再三确认周围没有大型的野兽与那惯喜成群结队的灰狼出没的踪迹后,方才弯腰钻进洞穴,同时她没有想到的是,里头居然还有着一个意外之喜在等着她。
不大的洞穴中昏暗一片,除了有少许未曾散尽的余晖洒落周边,泛着朦胧的微亮,便再无一丝光亮笼罩。
最里头,用着少许沙鼠皮和那不知从哪里叼来的破布,茅草搭建的小窝中,正赫然躺着一只不知饿了多久,此时正不断朝着她呜呜呜叫唤着的小灰狼。
时葑看着这只卷缩在沙洞里,还小得才刚睁开眼没多久的小狼崽,眼中第一时间迸发出的是那幽幽绿光,只因这是食物,可是
“嗷呜。”
那只还在朝她嗷嗷叫唤的小家伙以为是母狼回来了,正吃力的,摇晃着瘦弱躯体朝她所在之处滚了过来,一副娇憨可爱之态。
当她看见这小狼崽误以为她是它的母亲而伸出舌头乖巧的讨好自己的时候,那只紧握着匕首的手,却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甚至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名为同病相怜的共情感。
“嗐。”
无奈轻叹了一声的时葑半蹲了下来,将其抱在怀中,一同往那还称得上暖和的洞穴里头钻去,并将她前面一只不曾舍得吃的,却已经晒得差不多的沙鼠递了过去。
不知母狼到底去了哪里,而这小狼又饿了多久,好在这牙是长了出来。
否则她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再说她身上的血还得留着自己喝,哪能便宜了这来历不明的小狼崽,即使对方是一只毛茸茸。
许是今晚上抱着小灰狼的缘故,倒是比昨夜暖和了几分,而这人才刚一闭上眼,便再一次梦到了在燕京中年少时。
她身处的黑暗因着一束阳光的照耀,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燕京三月的天,岸边的柳枝早已抽出了嫩芽,一眼过去,绿油油的宛如少女鬓发间的那抹翡翠绿绸条,而这河池中是那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现年满十八的时葑,终是能同其他他几位早已到六部的兄弟们一样前去混个资历了,而她被安排去的地方哪里不好,偏生是刑部,最为令人厌恶的是,她的顶头上司正是林大公子林拂衣。
许是她不被上头所喜,加上她又是一个时刻会被废的太子,导致这偌大的刑部都无一人同她交好,而她唯一一个,应当,也许,大概能称得上为朋友的林宗宝则是在家里人的安排下进了礼部。
正当她在低头处理案件时,原先紧闭的窗棂突然被人扔了几颗小石子砸在上头发出轻微的声响,试图想要引起屋里人的注意。
见着她要是在没有开窗,那人何该就要将她这才刚新换上不久的窗户给砸烂的势头,无奈只能搁下书写了一半的刑法,推开了那种植着山茶花的窗户。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可是今日兵部那边不忙?”时葑见到翻墙进来之人时,脸上瞬间笑出了花,就连那含冰的眸中都染上了点点笑意。
“我那里整天就是一群大老爷们相互比武,能有什么可忙的,反倒是阿雪你今天忙不忙啊,我看你今天都没有吃什么。”
人说着话,还拿出了他前面刻意绕路去百味斋买的糕点,一副讨好等表扬之色。
“你若是不来,我自然是忙的,可你来了后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忙了。”时葑见着人后,下意识的朝对方抱去,鼻间则贪婪的闻在他身上在熟悉不过药酒味。
好像只有这样,她多日来的疲劳才会一扫而空。
“我记得阿雪最喜欢吃这家的软米皮桂花糕和红枣山药糕了,趁着现在还没凉,最是好吃不过。”
伸手回抱了对方好一会儿的上官蕴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连忙拉住人坐下,一双满是带着细碎伤口和厚茧的手则拿出里面的各色糕点。
“你尝尝,是不是和以前的味道一样。”男人的眼眸亮晶晶的,似将满天繁星揉碎了洒进内里一样璀璨。
时葑看着青年递过来的糕点,人却是凑了过去吻了吻他冷硬的唇角,这里的味道似乎比他手中的糕点还要甜上不少。
“阿阿雪。”上官蕴看着突然坐在他腿上,并且亲过来的人,一张脸瞬间涨红了个底,就连那脖子都红粗了起来。
“这里又没有人,若初怕什么,再说你我二人又不是没有亲过。”
随着话落,她再一次亲了上去,一双带着薄茧的小手则是捧起了男人的脸,与之唇舌相缠,不大的室内瞬间响起暧昧的水声。
她说得对,二人又非是第一次了,何况还是在许久未曾见面的情况下。
可是这对于上官蕴来说却是一个甜蜜的折磨,眼前之人本就是他喜欢了许久的心上人,加上他又正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龄,连带着人很容易就会擦枪走火,好比如现在
时葑查觉到什么时,人却是不曾感惊讶,而是继续这缠绵悱恻的吻,直到二人脸颊红红,眼眸含水时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阿,阿雪”许是这反应过于羞耻,使得上官蕴恨不得找一块地缝钻进去才好,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为什么每次只要一碰到阿雪,他的心里就会升腾起一种不可描述的心情,更青涩得像个毛头小子。
“我帮你。”时葑又轻啄了啄这满脸通红,写着羞涩二字的青年一眼,方才从她怀里出来。
“不,不用了,阿雪。”上官蕴眉梢间似晕染了一层洒落的上好胭脂,亦连出口的嗓音都满是暗哑。
原先想要制止她的手,到了最后反倒是成了那等可耻的帮凶。
他想,就那么放纵一次也好。
“没关系,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才会对你做这样的事,何况这也是她第一次除了用手和脚的地方。
连带着这室内的温度都在一寸又一寸的攀升,蔓延。
黄梨木小几上的白瓷柳叶瓶中,正斜斜插着几枝清晨新折下来的粉红渐变轻红山茶花,这淡淡的花香中混合了一种极为浓郁的栗子花香,一时之间倒是分不出哪一种香更为勾人。
漱完口后,等再三确认嘴里没有那股生石灰味后,时葑这才吃着那已经有些放凉的糕点,谁曾想一不小心因着动作过大,撕扯到了有些破皮的嘴唇边缘,疼得她有些难受。
“这糕点是不是做得有些大了,还是放凉了有些硬,下次我还是给阿雪带你爱吃的糖蒸酥酪可好。”
整理了一下着装的上官蕴,仍是脸红红得紧,就连那眼眸中还有一道不曾逝去半分的餍足之色。
“还好,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吃面条。”时葑笑着接过被他用匕首将其切得很小块的糕点,人又忍不住起了几分逗弄他的心。
接过糕点的时候,她的小尾指不忘在他的手心暧昧似的轻挠了一下,继而含笑道:
“反倒是若初这次的味道可比先前浓了不少,可是最近太忙了,嗯?”尾音微微上翘,满是带着勾人之音。
使得上官蕴本就没有多厚的脸皮,此刻更是从头到脚都红了个底朝天,特别是当这屋子里头还有着浓重的,即使是连清风都吹不散分毫的栗子花香。
“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晚点我再来找阿雪。”
话音落,上官蕴整个人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同着之前翻窗跑了出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气息。
徒留下时葑手上还拿着刚准备递过去给他的外衫,轻笑出声。她觉得,她喜欢的少年怎么能那么可爱,可爱得恨不得让她一口吞下去。
随又伸手轻触了那疼得有些破皮的嘴,不知想到什么,眼眸忽的暗沉下来。
而在上官蕴才刚离开不久,原先紧闭的木门则在下一秒被打开。
刚从外面回来的林拂衣闻着这屋内的栗子花香时,眉心下意识的皱了起来,余眼又扫到那扇未曾关闭的红木雕花窗时,唇角轻扯,满是讽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