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平安扔在地上后的时葑努力平衡着姿势,手中紧握着那抽出腰间的皮鞭,那双如鹰鹫似的眼则紧盯着离身下马匹越来越靠近的高大树枝。
眼见着距离目标越近,她不但连心跳到了嗓子眼,亦连掌心处都冒出了湿濡冷汗,足见她的不安与恐惧。
刺眼的阳光从那层层叠叠的,高坠入云的绿色树盖中斑驳的洒下,在某一瞬间,竟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不知为何,离那树枝越近,身下马儿的癫狂状态则是加了倍,不断的想要将身上之人给甩下来,在践踏在马蹄之下,方肯罢休。
先前本就平衡有失,站不稳的时葑好几次就要被甩下,舌尖更是早已咬破尝到了满嘴的浓重铁锈味。
额头处划下的汗水渐模糊了她的视线,连带着手心处浮现的薄汗越冒越多,不少下落的细碎发丝混合着汗液黏在了脸颊与脖子处,泛着令人想要挠的痒意。
等马即将转弯时,揪准了机会的时葑足尖用力轻点,以马背为承受重力一跳,伸长着手臂往其中的一根粗壮树枝抓去,好阻止了往那深渊坠落而去的恐惧。
等她好不容易抓住了那根树枝,逃离了那癫狂状态的马背上,还未来得急松一口气时。
紧接着在下一秒,高大的灌木丛林中不知从哪里射来一支三菱角箭矢直击她要害。
同时,一支,两支,三支,紧接着是从四面八方,密不透风得令人感到无限恐惧的箭雨。
“呵,想要我的命,也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拿。”
半眯着锐利眼眸的时葑戒备的看着那一群躲藏在暗处,想要将她团团包围中的黑衣人,还要方才那无脑女人的突然发难,那匹处于癫狂状态中的马。
心下还有哪不明白,此举应当是三王子对她起了杀心才对!!!
好啊,当真是好得很,这一环接一扣的,可真算得上是精准无疑。
或者应当说是那人对她极为了解,否则这做的陷阱怎的全猜中了她会做的决定?
那么那人又会是谁???
时葑早在第一支箭矢射来时,便手臂用力,像是一只在轻巧不过的猴子跳上了树枝,并不断的往高处攀爬,借用那高大的枝繁叶茂掩住她的身形。
好在这林中的树不但生得高大,就连枝干都很密集,同时也有着诸多的隐患,好比如现在。
在树上不知上蹿下跳了多久的时葑在看见不远处一颗大树上的巨大马蜂窝时,心思足渐活络开来,同时她现在所在的这颗树,已经有人跟着攀爬而上,更有不死心者继续往她所在之地投掷着匕首与石块,想要将她砸下去。
她的身上在连续的躲避后,渐力不从心,何况还有那么多处被刮划而出的伤口,好在的是对方并未在箭矢上涂毒,否则此刻的她早已是地上的一具冰冷尸体。
同时她很清楚的知道,若是在继续下去,等着她力气用完,或是不小心中了暗箭的那一刻,等待她而来的只有死路一条,何不如趁着现在拼死一搏。
万一老天爷看她可怜,没有打算回收她这一条贱命呢?
这些不过就是在她脑海中飞速转了一圈,毕竟时间不等人。
正当她紧咬着牙根,忍着手上的疼意,拔出手上短箭,并折下一根树枝之时。
她的脚冷不防的被其中一个,不知道何时靠近的黑衣人给抓握在了手里,下一刻,那人就像挥麻袋一样将她给摔扔在地上。
双目冰寒一片的时葑顾不上那马蜂窝,而是直接将藏在鹿皮小靴中的匕首滑出,并将那还强行扯她腿之人踢下去,而自己则用解开的腰带缠上石头扔在离她最近的一颗高树后,接力滑荡而去。
可是当一个下去了,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她不知道对方到底派了多少人来杀她。
她唯一只知道的是,对方那么多的人,哪怕是玩车轮战,都能玩死她。
特别是当那人迟迟等不来她的项上人头,说不定还会派更多的杀手过来后。
现在这二十多个就已经令她疲于应对,更别说若是在多出几个,那么等待她而来的,只有十八层地狱那一条简单并且粗暴的选项。
当下的时葑在顾不上太多,飞快的往那马蜂窝所在的高处攀爬而去,在其他人马上要靠近之时,用手中的树枝将那马蜂窝投掷而下,人则快速闪身往她先前所看见的一处河流奔逃而去。
很快,在马蜂窝刚落地之时,成千上万,挥舞着翅膀与亮出尾后毒针的马蜂朝那些胆敢破坏他们家园的家伙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人在密集的马蜂攻击下,谁还会记得原先的使命,有的只是逃生的本能。
这一次由原先的一人逃亡到最后的一同逃亡,时葑觉得这笔买卖不亏,甚至应该可以说是赚了。
不过她可不想死,更不想同这么一群蠢货在黄泉路上相见,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拉那些人一同陪她下地狱,她又岂敢那么轻易的死去!!!
同时她记得,在她前面来时,曾在不远处的密林上看见过有一条水流急促,甚至不知尽头的溪流。
此时身上同样被叮起了不少马蜂包的时葑在顾不上什么,直接扑腾的往水下栽起,并且顺着水的下流游去。
只因这处都能被她发现,更何况是先前早已在此处勘察多时的黑衣人。
今天的天,黑得好像比其他时间都来得早。
傍晚时分,穆沙临带着身后那一车子猎物凯旋而归时,听到属下来报后,原先握在手心中的白瓷荷花墨画茶盏瞬间四分五裂。
怒而咬牙切齿道:“是谁干的,本王子不是说过还未到时候不得动她吗!”一字一句似从齿缝中硬挤而出,满是带着散不开的阴寒之气。
“是在下吩咐他们去做的,三王子若是要怪便怪罪在下。”
从外掀开帷帘,浑身上下用黑色斗篷遮挡,只露出一清减下巴的男人淡然出声,毫不畏惧的对上了女人望过来的冰寒视线,继而唇角含笑道:
“天底下能人异士不胜凡几,三王子又何必执着于那么一门人皮之术,何况对方只和三王子相处了短短几日便将三王子的计划给摸得八九不离十,若是在任由此人待下去,三王子您说,此人会不会胆大包天的凭借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好本事,以身待之。”
“你大胆!”将手重拍在身边雕花螺青小几上的穆沙临看着这眼中带笑,可那笑意却半点不达眼底的男人时,瞬间心惊的明白。
她上一次在沙漠中发了善心救回来的怕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躲藏在暗中伺机而动,时刻等着用那锋利带毒獠牙将人扯下地狱的毒蛇!
并且眼前的这条虚幻毒蛇,比那条时刻掩藏着自己锋利毒针的蝎子还要来得令人心悸。
“在下何来的胆大,在下所做所为不过皆是为了三王子着想,反倒是三王子身边时刻睡着那么条会将人脸皮占为己有的毒蛇,三王子就不曾在午夜惊醒时害怕过半分吗。”
眉眼生得妖治而妩媚的男人倒是不曾有过半分害怕,依旧笑眯眯的对上女人阴森刺骨的目光,那只带着缠花银戒的手则随意把玩着他的一缕下垂青丝。
而另一边,在半夜中才从水里爬出来,浑身湿漉漉,冷得上下牙齿打着颤的时葑并不在此时身在何处,唯有不知怎么找到她的平安守在她身边多时。
见她从水中露出头后,连忙伸出那粗糙的舌头讨好的舔着她的手。
连带着这具因长时间浸泡水中,原先伤口发烂发白的躯体也泛起了几分暖意,深知这里不能多待的时葑紧咬着牙根,忍着脚底钻心之疼,缓慢而坚定的往一个方向走去。
好在她的速度虽慢,也总比在原地坐以待毙要好得多。
而到下半夜,原先才刚被风吹干了少许的衣衫再一次被密集的冷汗打湿,衬得她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底里捞出来无二。
连带着,当她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用光时,人便晕倒了那铺着厚厚一层枯黄落叶的树下,身旁则是不时绕着她转圈圈,并时刻戒备着周围的平安。
等天亮,躺在树底下歇息了一小会儿的时葑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这背后背了不少红果果的小刺猬时,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戳了戳,连带着那颗喜欢毛茸茸的心都给融化了。
虽然刺猬并不长有太多的毛,可这样子总归是萌的,反倒是身旁的平安有些不满的吃起了飞醋,正不断拿着自己的小脑袋往她手中拱,俨然一副争风吃醋的小模样。
“我不过就是夸了人家一句,你这吃的又是哪门子飞醋。”
见着自己要是在不理它,说不定就会将她裤子给咬烂的时葑无奈的轻叹一口气,将手中的小刺猬放下,揉了揉平安的小脑袋。
感情她养的就是一只小醋包,看这情形,日后她的院中除了这只白眼狼外,是养不得其他的毛茸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