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18 章(1 / 1)无双之名首页

话说半月前,凤乐独自进山溜达,夜幕降临时终于寻到一间空屋。猎户在山中打猎,错过下山时辰,便在此停留过夜。  其内有些吃食,是上一位借宿者留下的,专门为过路人行方便之用。路人亦会相应地留下物品用以交换,实在无物可留时,也有留下钱银之人,只是在这种荒凉的地方,钱银大多不如物品来得有用。  当凤乐将随身携带的干粮拿出时,屋外响起一阵异动。他凑到窗前往外看,只见屋外的沙地上站着一群男人和一位姑娘。  那群男人将姑娘团团围住,通常这种状况下,凤乐是绝无兴趣当一个旁观者的。但是,那位姑娘身上的蓝衣早已染上血迹,不再干净。她的身体因为失血过多在微微发抖,可即便是如此狼狈的模样,这位姑娘的眼中依旧闪烁着坚韧的光芒,她的背脊依旧尽力挺直,她那苍白的脸上既不见对于死亡的恐惧,也丝毫体会不到伤口带给她的痛楚。  凤乐不禁感到十分好奇,究竟这副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她手中还在滴着热血的剑,还能染上几个人的血。  这个几乎浑身被血染红的人自然是蓝衣。  自从离开杭州,蓝衣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杀她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未曾间断。即便如她这般高手,亦是疲惫不堪。  如今这十几人,个个是高手,恐怕今夜她便要葬身于此了。  蓝衣已是摇摇欲坠,以剑为拄勉力支撑着身体。  对方已有人负伤,未负伤者见蓝衣模样,直道眼前胜负已定,心中窃喜。这一路上追杀蓝衣者多不胜数,如今她终是不行了,如此一来,他们便能因此名声大噪。于是士气大增,不再拖沓,一拥而上。  蓝衣体力已到极限,面前众人兵器已至近前,眼看就要刺入皮肉。却见她咬牙挥剑,挡开了面前的刀。此刀挡开,又一刀立马赶上。  这一次蓝衣已然反应不及,挥出的剑迟了一拍,那人便一刀砍在蓝衣手臂上。  这一刀带来的痛楚反倒使蓝衣清醒了不少,只见她提气一纵,后退数步。这几步已经几乎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脚下踉跄,再次单膝跪倒在地,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吃力起来。  众人见蓝衣伤得更重,知其支撑不得许久,是以不再奋力追杀。  只见一人上前,手中长刀竟自蓝衣脸颊划过,动作十分轻佻。  蓝衣单手持剑,苦苦支撑。遭此戏弄,握剑那手不觉一紧。  只听四周一阵狞笑,那人长刀慢慢向下移动,竟滑到蓝衣衣襟处。  眼看长刀就要将其衣襟划开,倏地,那人只感觉眼前一道寒光闪过,瞪大的双目只见蓝衣不知何时已然站立起来,手中梦魂握在身侧,正冷冷瞧着他。  那人直挺挺地倒下去,双目都未来得及闭上。  四周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原本狞笑的众人竟起了惊恐之意来,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却是一人大吼一声,众人方如梦初醒,持刀而上。  方才一剑,蓝衣拼尽全力。如今对方卷土重来,她已是强弩之末,身子摇摇晃晃只能勉力支持。  一群人再不敢轻敌,一拥而上,欲将其乱刀砍死。  蓝衣失血过多,反应不及,已是躲避不过。  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自包围圈外冲入。只见这黑影一手长袖一挥,便有无数枚铁蒺藜自宽大袍袖中射出;另一手长臂一伸,将蓝衣揽入臂弯之中。他身子一转,原本穿在他身上的黑袍,已裹在蓝衣身上。  却道来人是谁,自然是凤乐。  凤乐冷冷地瞧着这些人,他最恨趁人之危的鼠辈,方才蓝衣一剑刺死那人,只觉太过便宜了那腌臜之辈。于是手中动作毫不留情,解决掉几人,感觉臂弯中那人已全然失去意识。凤乐再不愿恋战,扔出几枚火弹,只听“轰隆”一声,顿时烟雾缭绕,迷了众人双眼。  待烟雾散去,已不见二人身影。  生还几人,面面相觑,似有些难以置信。看看四周同伴的尸体,不禁感到后怕。  凤乐呼出一声口哨,立有骏马奔至面前,他抱着蓝衣一跃而上。  骏马一路狂奔,凤乐一手抱着蓝衣,一手暗暗为她输送内力。此处山脉地处荒凉之境,到城镇最快也是天亮以后。他看了眼面色苍白的蓝衣,心中竟生出些焦虑来,若非方才拖到最后一刻才出手,恐怕如今没有这般狼狈。凤乐不禁苦笑,这是他自己为自己挖了个坑。  一夜马不停蹄赶路,天光时终于赶到镇上。  凤乐带着蓝衣走近客栈,他用黑袍将蓝衣的血衣挡住,投宿时并未遇到麻烦,又雇了丫鬟为她换衣服。  那丫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见黑袍下的血衣吓得瑟瑟发抖。她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为蓝衣解腰带,却见原本躺在床铺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蓝衣逐渐转醒,见有人正在解她腰带,警惕道:“你做什么?”  那小姑娘险些被吓破胆,颤巍巍地伏下身子,冲着蓝衣不断地磕头求饶。  蓝衣坐起身子,拢起被解开的衣襟。看一眼被吓坏的小姑娘,说道:“你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  那小姑娘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离了屋子。  蓝衣打量屋子一番,似身处客栈,又看床边矮榻上放着一套崭新衣裙,却不是平日里所习惯的劲装。  她正回想晕倒前记忆,门外敲门声起,蓝衣摸索随身佩剑,却发现被人放置枕边,不禁松了手,说道:“进来。”  凤乐端着碗走了进来,一股苦涩的药香随之而来。见蓝衣还穿着那身浴血衣裳,便问道:“怎的不让丫鬟伺候你更衣?”  蓝衣摇头,昏迷前的记忆已全部回到脑海,不禁说道:“多谢你。”  凤乐将药碗递到蓝衣面前说道:“不用客气,我只是顺手。”  蓝衣未有分毫犹豫,接过碗一饮而尽。  凤乐又道:“既然醒了,我便吩咐人烧热水,你好好沐浴一番,换身衣服,不过记住伤口不可以碰到水。”  蓝衣点头,也不再道谢。  凤乐看她一眼,笑着走出门去。  换上衣裙的蓝衣也未显出任何不适来,凤乐将丫鬟又唤了进来。  那小姑娘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为蓝衣梳好发髻,得了钱,一溜烟便不见人影。  遣走丫鬟之后,凤乐吩咐厨房做了饭菜送入房内。二人相对而坐,凤乐只饮酒,看蓝衣吃饭。  蓝衣被看着,不觉有何不妥,慢条斯理地吃饭。  凤乐却突然道:“你是谁?”  蓝衣道:“蓝衣。”  凤乐一愣,倒未想到她的名字如此简单明了,又说道:“昨夜追杀你那些人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你竟能与他们纠缠许久,想必你也是个高手。恐怕他们不是你遇到的第一批杀手了,究竟是谁要如此置你于死地?”  蓝衣道:“有些事不知道更好。”  凤乐闻言也不觉得恼,江湖上的事情又有几人能说得清楚,与己无关之事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只是萍水相逢之人。然而话出口却是另一个意思:“可是我却已经脱不了干系,想必我已成为你的同伙。既是如此,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蓝衣道:“你不会死,也不会成为我的同伙。”  凤乐愕然,说道:“何出此言?”  蓝衣道:“他们的任务是杀我,其他人便与他们毫无关系。”  凤乐道:“你要与我分道扬镳?”  蓝衣点头,她一贯独来独往,也从不愿任何人因她受连累。  凤乐道:“你伤未愈,再遇上追杀之人该如何是好?”  蓝衣道:“生死有命,我阻挡不了。既阻挡不了,何必强求。”  凤乐看她,总感觉这个冷漠的女子好像不属于这个世间,好像她突然便会消失,不留下任何痕迹地离开。那么,到时候会不会有人发现,她已经悄然消失了?  或许会吧,人在世上,总有一两个关系密切之人,总有那么一丝牵挂在。  可是凤乐却并不认同这种想法,若非昨夜见识她的本事,恐怕他不会知道这个江湖之中还有一个这样的高手。这样一个高手,若是就这么没了,岂非太过可惜。  于是凤乐道:“恐怕你并非普通江湖人,被追杀也并不是为了恩怨。”  蓝衣不动声色,问道:“江湖追杀不为恩怨又为什么?”  凤乐道:“为你手中那把剑。”  蓝衣道:“那不过是习武之人使用的一把兵器,倘若给普通人,不过是一堆废铁罢了。”  凤乐道:“依我看,这堆‘废铁’却是十分珍贵的,它存在这个世上已经很久很久,久到见证了几代江湖的变迁。”  蓝衣道:“可惜它不会说话,无法告诉你它看到过什么。”  凤乐道:“可是很多人想知道它知道些什么。”  蓝衣将梦魂剑放在桌上,说道:“你大可问一问它知道些什么。”  凤乐摇头道:“我只是个在江湖溜达的人,既没有雄心壮志,也不想得到高深秘籍。那些财富我就更不想要了,东西太重,会影响我溜达。”  蓝衣眼皮一震,看凤乐的目光深邃了一分,却仍是不动声色说道:“你竟然知道。”  凤乐笑道:“我自然知道。”  蓝衣开始打量起眼前的男子,此人一双眼生得漂亮却带着几分邪气,一头墨发隐隐带着异色,若非仔细看,觉看不出泛着淡淡红光。此人相貌发色异于常人,不禁问道:“你是……”  可惜蓝衣话语尚未问出口,屋内便多了不速之客。  来者一男一女,男子书生打扮,一副孱弱病夫模样,故而江湖人称“病书生”,其人兵器便是书卷。此书卷非彼书卷,是将竹子削成极尖锐的武器,再以绳子将此武器串联起来,其形状如书卷,因此得名。  女子尽管作少女装扮,面上依旧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女子因佩戴一朵荷花模样珠钗,因而被江湖人称为“荷娘”。这位荷娘却不是一位贤淑妇人,不懂操持家务,亦不相夫教子。  说来,此人本是侠女,只可惜在最美年华遇上负心郎,狠心玩弄感情于鼓掌,荷娘便恨尽天下男子,故而变了性子,专做棒打鸳鸯之事。好让世间女子认清男人真面目,要说当年这负心郎,竟是与她同路的病书生。  荷娘见凤乐模样不禁一愣,却又立即喜笑颜开地靠过来,柔若无骨地倒入凤乐怀中,柔声说道:“这位公子好生俊俏。”说着,涂了豆蔻的手抚上凤乐白净面皮上。  凤乐冷眼瞧着攀在怀中妇人,说道:“这位大娘,我实在不喜欢投怀送抱的妇人。”  荷娘却不恼,咯咯直笑,说道:“那你是不知妇人的好。”  凤乐唇角一挑,又露出一抹冷意,道:“不用知,不想知。再者说,我已有佳人为伴,还是风华正茂的少女。”  荷娘神色一变,面露微愠。一旁那病书生却笑了,那笑声听来阴森可怖,却听得他说道:“这位公子既不想左右逢源,便将身旁佳人让给在下可好?”  荷娘闻言又喜笑颜开,说道:“是啊,你把她让给那病鬼,我与你一起可好?”  凤乐面露不耐,伸手推开荷娘,说道:“你与她能比吗?”  荷娘见凤乐几次三番不给她好脸色,也变了脸,恼道:“你这少年人好不懂情趣,如此这般可是要唐突了你的美人。”这妇人将“美人”二字咬得极为重。  凤乐道:“这便轮不到你二人多管闲事了。”  病书生道:“公子此言差矣,我对这位佳人亦欢喜得很,倘若你惹恼了美人,我可是要心疼的。”  荷娘闻言笑了起来,说道:“你们这些男人,真真都是贪恋美色,喜新厌旧的。”  凤乐道:“只可惜年华易逝,有人人老珠黄却依旧做小女儿装扮;有人病弱不堪,偏偏故作潇洒。”  凤乐一句话,同时惹恼二人。只见病书生挥出一掌,直取凤乐面门,凤乐却一动不动,抬起一手,挡下病书生一掌。病书生另一掌追来,凤乐亦同时出掌抵挡。二人你来我往,掌势极快,掌风如霹雳一般。  荷娘叉腰站在一旁看二人相斗,看着看着,目光便转到了屋子里。见不远处床铺之上放着一把长剑,心知那便是传说中的梦魂剑,心念一转,悄然来到床边。甫一伸手,只见另一只手自旁袭来。微微侧目,竟是蓝衣。  荷娘事先已知蓝衣受伤之事,招招攻她受伤手臂,眼见衣袖见红,却未见其攻势有任何减弱之势,反倒越发迅猛,荷娘暗道此人果真非寻常武人。心中分神,手下被钻了空子,只感到一阵剧痛。  荷娘尖叫一声,左手捂住痛处,恨恨瞪向蓝衣,只因她的右手竟被蓝衣生生折断。梦魂安然无恙地握在蓝衣手中,其左手衣袖被染红一大片。  病书生展开“书卷”,右手聚力,轻轻一挥,那竹简便齐齐向凤乐而去。  凤乐一脚踢向面前桌子,桌子立起,那竹简统统钉于桌面上,凤乐踢开那桌子,正对上病书生诡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