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氏皱了眉，看着桌上的汤药，正要忍着气一口喝了算了。

“娘，我最近晚上睡觉老做噩梦，整晚整晚的睡不着，您让杨大夫也给我看看吧。”

“你做噩梦，什么样的噩梦？”钟氏被转移了注意力，情不自禁就放下了药碗。

郑妈妈脸色难看极了，她觉得自己一口气，被元钟灵一惊一乍地吊着，不上不下，能噎死人。

元钟灵来到钟氏身边，攀着她的肩膀，笑语晏晏：“娘，我从来没有见过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两个是什么样的人啊，听说，您还有个大哥，那我舅舅多大年纪了呢，跟你长得像吗？”

元府，除了元昭催着她给父亲寄信，求父亲替他在京城打点，想把他调回京城去，没有人会跟钟氏提起京城的事情，就是一腔思亲的乡愁，与郑妈妈提起来，郑妈妈也说，都好些年了，她都不记得了。

渐渐的，她的记忆里，爹娘和大哥的影子，也模糊了，她甚至记不大清楚他们的面容了。

钟氏眼圈红了，二十年了。

郑妈妈在一旁柔声细气的劝解：“姑娘，还是少说些京城的事情，您看，太太得多伤心。”

元钟灵微笑看她：“妈妈这是什么意思？思念亲人，所以流泪，这不是很正常的？不想念爹娘的人，才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吧。”

郑妈妈一口气堵在心口，又不敢说姑娘主子的不对，只好忍着气，低着头不说话了。

钟氏一抹泪，意兴阑珊的样子：“算了，说这干什么。”

余州府和京城千里迢迢，一趟走下来，水路和陆路交替赶路，风吹日晒，披星戴月地赶路，也得走两个多月的时间，这些年她一年有半年的时间病着，也没有回京城探亲过。

想起爹娘，她就觉得自己不孝。

当年提着包袱就跟着元昭一走了之，那样的浓情蜜意，到现在日子过成这样，每每回想起来，她心里就觉得难过。

当年母亲推心置腹告诉她，元昭非良配。她一心替元昭说话，还赌着一口气，告诉母亲，自己将来一定会过上顺心如意的好日子，让家里的姐妹们全都羡慕她。

现在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三十多岁人，脸色蜡黄，还有皱纹，分明过的是日日催人老的苦日子，她怎么还有脸回去见爹娘？

她满怀愁绪，镜中的一张美人脸，也憔悴的不成样子。

“娘，如果是我的话，不管我走多远，我都会日日夜夜想念娘的。娘，如果是你的话，不管我走的多远，你也会想念我的，想念的日日夜夜都睡不着觉，是吗？”元钟灵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眼巴巴热切的看着她，泪光闪闪。

钟氏愣了。

一旁郑妈妈几乎要翻白眼。

元钟灵自小就是沉默寡言的孩子，小小一点的时候，就只会用一双眼睛眼巴巴渴望地盯着人看，怯生生的样子。

用钟氏的话说，就是看起来粗粗笨笨，傻傻的样子，一点也没有继承她年轻的时候，那种的活泼机灵劲儿，要不是模样十分相像，太太还以为姑娘不是自己亲生的。

论母女情分，说真的，郑妈妈觉得就没见过太太和姑娘这么生分的母女过。

钟氏眼里都是纠结，元钟灵转开眼神，当自己没有看见，她说：“娘，我昨晚上做梦，好像梦到我外祖母她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