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陈婆子敲了元钟灵的门：“姑娘，太太有请。”

时辰还早，天色刚亮，元钟灵还在银蓝色的锦缎被子里熟睡，就被徐妈妈叫了起来。

金蝶也跟着上前伺候，元钟灵怕钟氏久等，略梳洗了一下，便去了正房里。

钟氏已经等着她了，脸色苍白瘦弱地靠在床头墨绿色福字纹的大迎枕上，目光紧紧地看着她。

钟氏从来没有过这样平静的眼神，却也不像是破釜沉舟的样子。

元钟灵走了过去，唤了一声：“娘，您找我？”

钟氏点点头，语气粗哑地道：“坐吧。”

元钟灵依言坐下，胭儿瞧着她们母女似乎有话要说，自己出去，便将门带上了。

钟氏默默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儿，生的很漂亮，余州府这样一年年热能热死，冷能冻死的恶劣环境里，她肌肤依旧雪白娇嫩，一头乌压压的长发在头上随意挽起，带着精巧雅致的宝石攒成的珠花，纤长的柳叶眉，清澈黑润的眼睛，动人心弦，眼角微微上挑，像是狐狸眼，漂亮里带着一点点的柔媚，鼻尖小巧，嘴唇略显有些薄。

她身材比她略高一些，将来只怕还要再长一点，有点瘦，面上神情淡淡的，目光却很沉稳，双手很自然放松地放在腿上，气度从容不迫。

钟氏微微心惊，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她。

昨天的记忆，好像还在她筋疲力尽将她生了下来，知道是女孩以后，她崩溃痛哭的时候，皱巴巴红猴子一样的小婴儿，她抱都不想抱一下，瞅一眼就叫徐妈妈抱走了。

她事情多，每每一些奴才不够机灵，惹得她心情十分烦躁，元昭的前途要费心，戚姨娘时时作妖，她身体一天天的不舒坦，喝药喝到她闻到味道就想吐。

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她突然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抱在怀里只会呜哇呜哇大哭的小婴儿，变成了一个貌美端庄的少女。

元钟灵由着钟氏看，心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什么滋味，她终于的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正眼相看了，她正在仔细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的时候，眼圈已经微微泛红，只是面色依旧冷淡。

钟氏百感交集，终是饱含愧疚地开了口：“灵儿，这些年，是我不对，疏忽了你。”

钟氏如此骄傲，她竟然认错了，元钟灵只是笑笑，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也不需要她这迟了十五年多的愧疚，她说：“没关系，我已经长大了。”

她很懂事，钟氏心里酸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低了头，拿帕子抹了抹眼角，才说：“你昨天叫我仔细考虑的事情，我已经想清楚了，灵儿，娘，还不想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