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致越局(八)(1 / 1)伞下人首页

“这座宅子不知道属于谁,刚才看了一圈,都没有人。”苏琼拉着浑身冰冷僵硬的繁匀青,笑眯眯道,“我们暂先找间屋子你把衣服换了,正好我这里有带的换洗衣服,你可以先穿着。”    繁匀青的面部表情也是僵硬的,大概是还没有回过神来,愣愣地跟着苏琼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只是点点头。    苏琼推开一间屋子看了看,似乎是个堆放杂物的地方,于是拉着繁匀青走了进去:“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苏琼,刚才那个是我的夫君胡溪林。”    “胡溪林?”听到这个名字繁匀青瞬间回了神,慢慢扭头看向苏琼,“是我理解的那个胡溪林么……”    她记得夙城城丞就叫胡溪林,住在夙城这么多年,这些不可能不知道。理智稍微回来后,繁匀青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发觉了些什么不对。    方才看到这对夫妻站在一起,乍一眼看上去似乎没什么违和。不过细想一下,那个男人看上去已有三四十左右的岁数,而苏琼……只有二十多岁。如果不是她这时说出男人是她的夫君,繁匀青可能都没有反应过来这点。    苏琼惊讶道:“你是说城丞胡溪林吗?正是他。姑娘也是夙城人吗?”    繁匀青才是被震惊了的人。要知道,她可是不久前才在城丞府里捣了一圈乱的人,还发现了城丞不得了的秘密。    如果这个才是胡溪林的正室夫人,那么之前遇到那个很可怕要喝她血、但又十分牵挂胡溪林的姑娘又是谁?看起来胡溪林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端正,不止是在府里藏着年轻女子供那个姑娘“食用”,还有情人。    繁匀青这样想着,看向苏琼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同情。苏琼的眼睛清澈明亮,嘴角带着一丝温柔的笑,这样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子,怕是不知道自己丈夫背后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吧?    “我叫繁匀青,是夙城繁家下面一个分支的人。”她介绍着自己,一边接过苏琼递过来的包袱,    “姐姐叫我匀青就好,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你真是太客气了,”苏琼笑道,“我看你年纪同我妹妹差不多,我就叫你青青可好?不过你竟然是繁家的人,叫人有些惊讶。”    “繁家人又不见得是一个值得骄傲的名头。”繁匀青撇了撇嘴,她向来不觉得自己冠以“繁”的姓氏,就有什么优越感。    苏琼笑着摇摇头:“看你这副模样,就像是真的见到了我家妹妹。可惜我出嫁太早,现在应该快二十五年没见过她了。”    “二十五年?”繁匀青一愣。苏琼从外表看来也不过二十五的样子,竟然出嫁二十五年了?    “我出嫁的时候,她也才十五岁左右。”苏琼看着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只顾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如果她也嫁人了,只怕孩子也同你一般大。”    苏琼说话似乎有些含糊混乱,但是繁匀青大概还是听懂了。第一,苏琼出嫁的时候,妹妹十五岁,和她现在的年纪差不多;第二,苏琼应该是没有自己的孩子,外貌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却说自己出嫁二十五年。    不过这样的话,胡溪林和苏琼这对夫妇的年龄就不存在违和了。但胡溪林放着这么年轻貌美的妻子不珍爱,还去找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看来城丞的癖好有些……一言难尽。    苏琼保养得挺好的。繁匀青不动声色打量着她,问:“苏琼姐姐,你看上去很年轻,没想到已经嫁人二十五年了。”    听到这话,苏琼不知道为何突然愣住了。她抬起手摸到自己的脸颊,眼神在那一瞬间茫然不已。  “年轻……吗?”她反问着,不知是在问繁匀青,还是在自言自语,“年轻,有什么好呢?”    繁匀青觉得这话很奇怪。世上有数之不尽的人重视着外表容貌,挥霍家财、万般追寻、执著不悔,只为了追求青春驻留的那一刹那,过眼风华。而苏琼有着年轻的容颜,却不知道青春有何意义。    苏琼沿着脸侧,摸到自己的眼角,不知何时染上水气:“如果可以,我宁愿陪着他一同老去。容貌风华,不要也罢。”    “他是指城丞大人吗?”繁匀青来了兴趣,问道,“我记得城丞不是夙城的人吧?苏琼姐姐是跟着城丞一起来夙城的吗?”    “我是夙城人,我娘是夙城郁家的人。”苏琼答道,“不过我家并非是什么名门望族,这么年来我一次都没有回去过,所以也不知道他们……”    仅仅是说了几句话,繁匀青就察觉出苏琼的不对劲。太奇怪了,这不应该是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轨迹。    “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困顿于生死,身不由己,所爱之人近在眼前却无法亲近,更不用说不在身边的亲人们。”苏琼苦涩地笑着,“不过现在我终于有机会,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繁匀青见她低眉敛住愁苦,心里有些不忍,走上前轻声宽慰道:“虽然不知道姐姐经历了什么,但若觉得此时不是苦难,便是好的。”    苏琼用力点头,努力翘起嘴角露出笑容:“你说的是。只是见你想起亲人,突然有所感概,不由得悲从中来。”    她拉住繁匀青的手,忽然发现繁匀青的手冷得像冰块,这才想起换衣服的事:“啊,对!你快些换衣服,一会儿着凉了。和你说着话,我都忘了这事。”    苏琼伸手的动作稍微拉扯开衣领,露出一段缠着白色绷带的脖颈。繁匀青注意到了,眼睛不由得留驻在她脖子处:“苏琼姐姐受伤了吗?”    “是陈伤,不碍事。”苏琼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脖子,脸色露出些隐秘的痛苦。    繁匀青看她受伤的位置,忽然想起之前在城丞府里那间冰室发现的女子,最深最严重的那道伤口,也是在脖子上。只是当时她匆忙出逃,忘记去将那女子带出来,也不知道她是生是死、有没有被人发现。    如果被发现会怎么样?会被再次抓回去吧……    繁匀青沉下头,心里有些愧疚。    苏琼却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脱衣服,道:“我转过身去,你换吧。湿衣服放在一边就好。”    正好繁匀青也不想在人面前脱衣服,苏琼如此贴心地主动提出,让她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等到苏琼转过身去,繁匀青才动手开始脱掉衣服。苏琼背对着她,闲着无事便打量起了这间屋子,向左转头时,正发现左侧一堆杂物堆放的桌子上,藏着一面铜镜。    她盯着铜镜看了一下,发现可以看到身后的情形,繁匀青背对着她,已经脱下了衣服,露出后背。    然而,少女的后背并非是一片光洁——    一道狰狞的伤痕,从繁匀青的颈椎处,沿着背脊一直延伸向下,跨越她的整个后背,约莫有三指宽,看上去极为骇人。从模糊不清的铜镜中,苏琼还看到她的整个后背一片阴影,像是被灼烧后,表层皮肤烧伤后留下的凹凸不平。    这一幕任谁突然看到,都会被震惊。苏琼抬起手掩住唇,抑制住自己将要脱口而出的惊呼。    繁匀青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不过从她的角度无法看到桌子上的那面铜镜,所以只是看到苏琼转过去的样子。    她很快换上苏琼给她的衣服,然后将湿衣服叠放在一旁,走过去对苏琼道:“苏琼姐姐,我换好了。”    苏琼转过身,脑中再浮现刚才看到的一幕。她强忍保持着平静,伸手帮着繁匀青理了理衣服,然后将繁匀青湿漉漉的头发放了下来。    “这里没有帕子,”苏琼拿出自己的手帕,仔细地擦了擦繁匀青的脸和头发,“只能先随便擦擦,晾一晾。”    繁匀青嘿嘿傻笑着,老老实实地站着让苏琼给她擦着,只不过那笑声听着不那么老实就是了。    苏琼有些忍俊不禁:“想什么这么开心呢?”    “想我娘了。”繁匀青仰起头看着她,认认真真地说,“你和她一样温柔。”    “行啦行啦,我们快去看看和你一起的那位公子吧。”苏琼放下手,“也不知道他如何了,他是你的……”    繁匀青的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些,她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我们拜过堂成亲,他应该算得上是我的夫君。不过我总觉得,这只是一场骗局。”    不管是她骗他,还是他骗她。    两人一边慢慢地往外走,一边说着话。苏琼惊讶道:“你怎么会这样说?成亲之后便是夫妻,行夫妻之礼,成夫妻之实,这余下一生,是要相携相伴,同行前路的。”    繁匀青鼓起腮帮,脸上露出迷惑:“可是我娘还没有教过我怎么做一个妻子,我也不知道夫妻应该如何相处。虽然见过爹和娘恩爱万分,可是面对我的夫君,我只觉得不真实。”    “你娘没有教过你?”苏琼问,“这怎么会?女子出嫁前,为人母皆应告诉女儿这些事情才是。”    繁匀青想起自己出嫁的经历,尴尬地笑了笑:“……我、我偷偷嫁的,我父母并不知道……”    苏琼大惊:“私奔?难道你们这一身狼狈,是因为逃跑弄出来的?”    想必苏琼已经想象了一大出“两个相爱的年轻人,不顾家庭的反对,坚持要在一起,勇敢地私定终身,最后迫不得已出逃,然后被家里人抓住打伤、又跑出来”这样的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