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事刚定的松乏顿时消失无踪,焦灼局势令杨广再次陷入犹豫:“朝廷一时调动不出多余兵马啊……北面的李景身经百战,倒是可以再抵挡些日子,张祥那里恐怕难守,要是窦抗愿意驰援就好了,可惜他现在态度不明。而且,自其父窦荣定逝世,窦抗袭爵陈国公之后,先帝便对其愈加关照,如今安成长公主仍健在,若没有确凿罪状,也不好兴师动众地处理他……”
宇文述倒是语态从容,直接说出自己的看法:“陛下不必为难,其实并不需要过多兵马,只要选一人,拜其为廉州刺史即可,命他赴任之时,奉旨召窦抗来见。窦抗碍于身份,自然不敢抗旨,到时候直接找个由头将其拿下,再调动幽州兵马对抗刘建。”
杨广听后果然欣喜,脸上一扫之前的阴霾:“伯通,你真是机智,此法确实可行!”稳定心神,稍又合计了一下,忙补充道:“那就让处道推荐的李子雄去执行吧,若其能顺利完成,也可调回中央委以重任。”
宇文述没有异议,张衡也频频点头表示赞同,之后君臣三人共同拟定了几份诏令,宇文述和张衡便分头前去传旨。两名亲信离开后,一位年老的宦官端着茶具进来侍候,精神紧绷的杨广得到了短暂的空闲,于是站起来左右走动,慢慢活动着腰身。
老太监察言观色,见不远处的皇帝此时心情还算舒畅,一边斟茶,一边小心翼翼道:“陛下,老奴昨日去陈贵人那宣读先帝遗诏,拜其为宣华夫人,还将陈嫔被追封为弘政夫人的事也告诉了她,但陈贵人并没有半点欣喜,反倒愈发惶恐不安。今日晌午,她宫中的宫女传信来,说贵人疯疯癫癫闹了一早上,不肯进食也不肯梳洗,这可如何是好?”
杨广听后,脸上顿时闪出一道寒光,而后恹恹地走回案边坐下,轻声问道:“我之前让你备的东西,准备妥当了吗?”
老太监露出精明的神色,稳妥地恢复道:“都备妥了!”
杨广点点头,深深地呼了口气,拿起面前的瓷杯喝了一口茶浆:“那就送去吧,记得告诉她,是朕命你准备的,朕的心意不言而喻,让她放心!”
老太监谨慎地应了声“是”,窃窃地瞥见皇帝眼中透着一股厌弃的神情,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当天夜里,濒临崩溃之边的陈沁一如既往地无法安眠。她的寝殿里闪着微弱的灯火,风吹得有些急,像是有人在窃窃地低声倾诉一般。陈沁耳畔响着那些不宁静的声音,她怕极了,整个人蜷缩在床榻一角,头发散乱、未施粉黛,精神涣散早已不现昔日光彩。
一名陈宫里的旧人跽坐在床上,她端着米糊舀了一勺,温声哄道:“夫人,你一整天都没有进食,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了的,就吃一点吧!”
陈沁丝毫不理会婢女,巨大的惊恐笼罩着她,早已不觉饥饿,只是哆嗦着不停囔着:“我活不长了,他要杀我灭口,他不会放过我的……”
宫女见状,于心不忍,放下手上的粥食,又上前安抚:“夫人,别胡思乱想了,你若实在不想吃,奴婢就侍候你休息吧!”
话音刚刚落下,另有一名外殿宫女带领着皇帝身边的老太监走入殿中。陈沁看到来人,吓得大叫一声,一把将头深深埋进胸前。领路的宫人看到眼前情景有些无奈,但还是靠近床边禀告道:“夫人,总管大人来了。”
床上的宫女看陈沁失礼不语,不得不上前轻轻拉拽:“夫人,快,快过来……”
陈沁吓得不敢抬头,更是闭紧双唇,既不敢说话,也抵触上前。倒是那老者依旧镇定自若,迈步来到床前,主动呈上一个金盒,恭敬客气地送到陈沁面前:“夫人,这是陛下为你准备的,请你打开过目。”
陈沁哆哆嗦嗦地抬头瞟了一眼,只觉得小盒里面定是毒药,顿时惊得呼吸急促,将头埋得更深,死也不肯接过木盒。面对如此情景,老太监苦笑一下,转而向陈沁近前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不敢抗拒,只得小心接过金盒,呈到陈沁面前,缓缓打开。
只见盒中放着一枚缠有金丝的红色绸绳编织而成的同心结,在场的两名宫女皆是一惊,端盒之人更是轻呼道:“夫人,快看看,快看啊……”陈沁听那声音夹杂着欢欣之意,这才再次大胆抬起来头,赫然间看到那精美的同心结,一时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愣在那里也不做声。
老太监这时掬满笑容,行了一礼:“夫人,陛下对你可是情意满满啊,你快收下吧!”
床边的宫女见陈沁还是痴傻一般,连忙笑着应和:“是啊是啊,夫人你再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了,快收下吧!”继而,直接取出那红彤彤的同心结,一把塞到陈沁手中。
另一个宫女见状,也跟着高兴的笑了起来,欢喜的说:“陛下要跟夫人永结同心呢,夫人还不谢恩!”
陈沁默默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同心结,顿感心中五味杂陈,她完全高兴不起来,更是默默落下了一滴眼泪,直直掉在手中的信物之上,打湿了那沉甸甸的绳结。
贴身的宫女见状,赶紧帮着解释:“夫人这是感动得说不出话了!总管大人,你快回去复命吧,告诉陛下我们夫人收下了,谢陛下的恩典。”
老太监微微点了下头,淡淡道:“夫人,那你早些休息,老奴先回去了!”说罢等了片刻,可那陈沁还是低着头默不作声,不禁有丝不悦,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离开了。两名宫女随即簇拥着陈沁,你一句我一句地恭喜着她,而陈沁却始终簌簌地流着眼泪,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