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熄了灯自去外间休息,明亮的月色也被纸窗挡在外头,鲛绡洒金帐里一片暗沉。
室内静默良久,杜王妃柔声道:“王爷,昨夜蛮人入城……”
顾源阻道:“丹丹,衙门发了告示,是马匪攻城,皆因知府齐泛压榨太过。夹着的几个蛮人也是马匪。王妃与京中、本家书信来往切不可错说成蛮人入城。”
杜王妃停了一下,顺从地应道:“是,王爷。”停了一停,她接着道,“王爷,马匪攻城,幸得您的亲卫发现。您亲自束甲上城时,妾身心如油煎。好在您安然无恙,但是……妾身担心您,担心枫儿。安平离西北军驻地不到一日路程,关城也才三五丈高,倘若有一天……有一天……岳大将军拦不住蛮人,蛮人破了关城,咱们首当其冲。您是元后唯一的亲子,看在元后份上,皇上也不该让你留在这样的险地。王爷,上表求求皇上召您回京吧。日后,皇上说什么,您都不要忤逆。再者,也不过是府里添几个侧妃夫人的小事,您何苦跟皇帝拗着,妾身不在意的……”
顾源轻轻拍拍她:“丹丹,侧妃的事不必再提。皇上贬斥我也不仅仅是因为我拒了那几个美人。皇上金口玉言,废太子也已诏书天下,更不能我上几封请罪表章就能改变结果。你放心,岳大将军守边二十年,从未让蛮人进关一步。蛮人也好,马匪也好,都不必怕,我在,你母子就在。我身边亲卫是当年孩儿营一起长大的兄弟,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和枫儿。什么马匪攻城,其实也不过是那些人斩草除根的心思,只要你我安心留在边城,他们很快就会忘记咱们。这里只有四时风物,没有阴谋算计,也无需你周旋于贵女命妇之间,正是悠闲度日的好地方。”他翻身凑近王妃,低声笑道:“我一直想给枫儿添个弟妹,正是时候。”
沉沉的夜色里,杜王妃娇艳如花的脸慢慢显出黯然,一滴泪划过粉腻的面颊落在枕上。
林紫菀再次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浑身虚软,头重身沉。
她抬眼,床侧几上燃着一盏油灯,跳跃的火苗照亮了伏在床边熟睡的一位中年妇人的脸。
这妇人皮肤白晳,眉目俏丽,年轻时也该是个佳人。只是她膀大腰圆,身形壮硕手臂有力,双手也大且粗糙,显然是干惯了活的。
夜已深,昨夜大雨带来的凉意水汽已被白日里的烈阳蒸腾尽了,因林紫菀病着,屋里的窗户只开着一条缝隙,显得有些闷热。
一架木框屏风将大屋隔成内外两间,内室除了床之外,还有衣箱和矮几。一张矮几上放着油灯和两只极小的炭炉。一只炭炉上小火煮着药,另一只炭炉上,火苗舔着一个小小的黑色陶罐,有米粥的香气慢慢弥散出来。炭炉旁还有碗筷和一碟子葱碎鸡蛋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