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凉,当地连着降了两天温。
客商们离开了山庄,而池凝深派出去的商队,倒是都回来了。
今年算是个丰收年,早收割的已经让官府收去一批,剩下收粮的车马还在等着。
池凝深看着一车车的谷子,再换来一箱箱的银两,这一年总算没白忙。
等山庄里的佃户们忙完,换成池凝深和手下几个大掌柜,最忙碌的时候。
这些天,池凝深都在账房里,给山庄的人逐批发钱。
“16号的张家,张叔的八张方桌,方凳十张,灯几五张,花几七张,拢共一百六十六钱。张嫂的棉布两丈,拢共十二钱。这是你们的今年的酬劳。”
桌上,放着已经点算好的串钱。
面前一对老实巴交的夫妻,直到池凝深点头,他们才敢伸手。
池凝深笑着核对下一家的钱。
下一家是丁家……再下一家是陈家……
池凝深坐在案前一整天,头都没怎么抬起来过,脖子都要僵了。
发钱时,有个去潭城的人告诉池凝深,胥知府罚了那个邱老板。
罚他五十银两,杖责十棍。
打得邱老板直哼哼,最后趴在板车上,被人推回宜城。
池凝深心道活该,竟然敢拿王爷的名字耀武扬威,他也配吗?
他顿感出了一口恶气,心情像是云开日出。
几天后,池凝深终于忙完了工作。
他累得嗓子冒烟眼睛发花,连忙回屋,狠狠睡了一夜一天。
他本没有睡那么久,醒来时只是第二天刚过中午。
可浑身懒懒散散,他根本不想起床。
比没什么比美美地睡上一觉,更舒服的了。
过了午后,池凝深起床洗漱。
此时,有个下人焦虑地跟他说:“池庄主,有位姓白的先生,在旁厅等您,说要见你。”
池凝深拿着一根青色发带在系头发,“谁啊?哪个姓白的?这时候上门,山庄里都没货了啊。”
下人迟疑道:“我没见过,但其他人说是王爷的人……我也、也不清楚。”
池凝深这才想起来,是白思萌吧?!
他急匆匆赶到旁厅,果然看到白思萌坐着喝茶,神情悠悠闲闲。
“白先生。”池凝深走上前拱手,“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白思萌温柔一笑,“哪里,我没选对日子而已,听下人说你连续忙了几天,今天刚好休息。”
可池凝深想他多半早就在等,一直没走,应该是很重要的事。
池凝深狐疑地看着他,“不知白先生找我何事啊?”
白思萌问:“之前说好请王爷来山庄,王爷一直没等到你的请帖。前阵子听说山庄里事多,不好意思打扰,接下来可有时间?”
池凝深没想到王爷惦记这件事,忙道:“是我怠慢了!我马上给王爷写请帖。”
白思萌拦住池凝深,“不忙着写,你定个日子,我给王爷传话就行。”
池凝深想了想便说约在三天后吧,让山庄里的人做点准备。
白思萌点点头,“好。”
池凝深颇有些愧疚,“让你等这么久,实在抱歉,留下来吃完饭再走?”
白思萌温柔一笑,“我也想,但王爷正等着。”
池凝深寻思王爷怎么那么急,只得说:“我送送你。”
白思萌眼神中,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狡黠,好像正希望池凝深这么做。
池凝深完全没察觉。
等到了门口,白思萌突然对他小声说道:“你跟我来,其实我还有些话要告诉你。”
池凝深一愣,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白思萌带着他绕了个弯,来到山庄另一头拐角处。
往前有棵歪脖子树,掉了一地的叶子。
白思萌说:“池老板,不好意思,你的话我就不负责带给王爷,因为……”
因为池凝深已经看到,那棵歪脖子树下,王爷站在那里。
颜启一手扶着树干,一手叉腰。
拎起一只脚在地上来回蹭,有那么一点点不耐烦。
池凝深根本没有对白思萌的话做出反应。
他喊了一声王爷,快步走了上去。
颜启听到声音,迅速转过身,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喜悦。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身份,马上端正姿势,双手背在身后。
他面向池凝深微笑着走来。
池凝深又震惊又紧张,没想到原来王爷也在,那……
原来白思萌来找他,是要带他出来见王爷啊?
颜启扶起池凝深的胳膊,“听说前阵子你特别忙,是不是累坏了?”
池凝深有些惶恐,“实在抱歉,前阵子山庄太忙,这两天也算闲下来。我没有忘记请王爷的邀约,想等忙完后,再请王爷来山庄。”
现在王爷自个儿来了,也不知道独自等了多久。
池凝深兀自出了一手心的汗,挺怕王爷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