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少年鞠躬道歉,也不等对方回应,拔腿就跑。
颜启走到黑皮少年面前:“你的爹娘呢?怎么让你们祖孙俩流落在外?”
这话似乎触及少年的伤心处,他吸吸鼻子,眼眶泛红,慢慢解释:
“我半岁时生了场大病,爹娘抱着我去城里找大夫。半路上一棵枯树倒塌,砸到了他们。奶奶来找我们时,却看到爹娘的尸身,我被爹娘护着才没死。后来爷爷奶奶将我养大,但一年多前,爷爷去世,我的伯公跑来说会照顾我和奶奶,却把我家的田抢走,把我们赶了出来。奶奶说普天之下,不会没有我们祖孙俩立足之地,就带着我出来。”
黑皮少年几乎要哭了起来,“过年时,奶奶在街上摔了一跤,脑袋撞了墙,流了好多血,差点死了。十天后才醒来,却变成这痴痴傻傻的模样。她不记得我的名字,却又认识我一般,我也不能丢下奶奶……”
颜启心中满是怒火,“你以前是住哪儿的?当地官府怎么允许发生这种事!”
白思萌叹气,“恐怕官府早就见怪不怪了。”
颜启刚要说什么,却瞧见池凝深的眼角竟也泛红。
他一时看得入了神,本想说什么也给忘了。
池凝深扶着少年的肩膀,认真道:“你的奶奶,不是痴傻,她只是被抓去奈何桥,喝下孟婆汤,把什么都忘了。可再怎么忘,在她的身体里,依然记得有你这么一个孙儿。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会醒过来,陪在你身边,别太难过。”
黑皮少年擦了擦眼睛,“嗯!”
池凝深说:“看你身体不错,有力气赚钱,何必到处乞讨,对了,我们带了点干粮……”
他回头,看到颜启已经从侍卫的手里,接过两块烤饼。
原来颜启得知这祖孙是乞讨过日子,便马上让侍卫去拿干粮。
干粮交到黑皮少年手里,他马上蹲在奶奶的身边,跟他说这几位好心人给了吃的。
老太太没什么反应,只是紧紧攥着自己孙儿的手。
池凝深蹲下身,说:“你听说过酉锦山庄吗?离这儿不远,沿着官道往东北方向走,要是见到人,就说是一个姓池的人让你们来山庄,到时候会有人接待你们。往后你就留在山庄,靠自己的本事赚钱,照顾你的奶奶,好吗?”
黑皮少年点点头,却迟疑道:“万一别人不信呢?”
不等池凝深回答,颜启笑说:“让康梧送他们去山庄,山庄的人还能不信本王吗?等他安置好祖孙俩后,再来找我们。反正我们也不急着赶路,在驿站多住两天,等他回来再启程也没关系。”
池凝深微笑:“全听你的安排。”
这边康梧接了命令,牵来他的马,扶起老太太,跟着黑皮少年回他们的暂住地。
黑皮少年紧紧抱着烤饼,走出两步,突然转过身来问他们,“你们真的是王府的人吗?”
池凝深倒是想说自己不是,但身边的颜启抢白,铿锵有力地道了声“是”,他也就默认下来。
黑皮少年鞠了一躬,“他日待我赚了钱,一定回来报答!”
颜启连忙摆手,“举手之劳!报什么答啊!两个烤饼罢了!”
黑皮少年又鞠一躬,牵着奶奶的手,跟着康梧离开。
池凝深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轻轻叹气。
颜启则温柔按住池凝深的肩膀,“康梧办事,你大可放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池凝深看他一眼,“我只是可怜这个孩子。”
这说得颜启真有些生气,“没问出他曾住在哪里,不然我得问问当地官府,怎么会办出这种事来!”
池凝深赶紧道:“莫要生气,今日出行,应该是高高兴兴才对。更何况我们应该高兴,要不是你算出走这条路,也不会遇到他们,他们的日子,可能会过得比现在还凄苦。你说是不是?”
听到池凝深的安慰,颜启心情重新高涨起来,“你说的对。”
池凝深一回头,发现颜启就站在自己的肩旁。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俩说话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一行人重新骑上马启程。
颜启本想问池凝深,当时他决定追上去,是不是早意识到,那少年受人欺负。
少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伤势,旁人也不会多管几个孩子的闲事。
颜启就怕,是不是当年池凝深,有着同样的经历……
若真是如此,他反而不好问起人家的伤心回忆。
所以颜启觉得,更应该是池凝深是温柔,是热心。
他曾听胥维光说过,山庄里的人,大多是无家可归的流民。
池凝深带着他们开垦荒地,建立山庄,给了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就不奇怪池凝深为什么理所当然地,让那少年带着奶奶去山庄。
池凝深会帮助所有他力所能及的人,这几乎是下意识,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
颜启就曾是被池凝深出手相救过的人。
当年他灰头土脸,任谁都不信他是先皇的皇子。
只有池凝深向他伸出了手。
他心存感激,甚至暗生情愫,至今更是叫他越来越喜欢池凝深。
那少年还要报恩?报什么恩?
池凝深的恩,有他一个人来报就行了!
想着想着,颜启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
骑马在他身边的池凝深,伸手拍了拍颜启的肩膀,“还生气呢?不气不气。”
颜启马上露出笑容,“不气,我听你的,已经不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