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里,卫封杀入大周皇宫,庄振羡望着子女与家国都葬送在了他手里,终于痛悔当初,想起了母妃临终前这句遗言。这遗言也就太后和他在旁知道。
她必须让庄振羡亲眼瞧见来取血的人是姚氏,她怕他会对这个女人心软。
再则,她想借此机会把沈氏从冷宫里捞出来。
毕竟从前的“她”只是跟沈氏争吵后便不去请安了,沈氏在她死后是最不嫌弃她惨不忍睹的人,抱着她尸骨哭得肝肠寸断,便是因此遭姚氏与后妃们记恨,被设计入了冷宫。她没理由自己现在快活了还把母妃扔在冷宫里不管,她们母女间还没绝交到那一步。
向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透过门缝瞧见从门房里出来的提灯宫女,正是姚氏身边的莹春。
李召义也知道他贪过姚氏的便宜,清楚他心慌得厉害,怕坏了事,扭头道:“皇上,可以捉人了!”
庄振羡起身,迫不及待想严惩这个让他和爱女分别了五年的恶人。
木门吱呀敞开,吹熄了桌上的烛火,室内一瞬间陷入一团漆黑里。
庄妍音紧张退到庄振羡身旁,抱紧了他手。
她怕黑。
她就是在这样的黑暗里踩着她妈妈的头发被绊倒的。
她妈妈死于抑郁症,致幻情绪下过度服用多种药物致死。
可庄妍音心里,她妈妈是他爸爸害死的。
他爸娶她妈看中的是她妈妈的城镇户口,他的工作很需要通过农村转入城市。
直到她小学毕业那年的暑假,她妈妈才发现了他爸爸在外面养着初恋,还有了孩子,她哥庄星宇。
这种狗血的剧情她从来都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妈妈从此患上了抑郁症,不想离婚,也无处发泄,得不到安慰,只能全部积压在心里。
那天是初一月考后的夜晚,她难得回家住,妈妈做了一桌好吃的菜,吃完她就去睡觉了,根本没看出来她妈妈有什么不对。
夜里上厕所,她就被妈妈的尸体绊倒在卫生间门口。
一室冰冷,路灯灯光晃着妈妈的肩膀,她尖叫得找不到电灯开关。
庄振羡牵起她小手,但她比他这个大人矮了太多,他便揉她脑袋,带着她去庭中,莹春已被当庭捉拿。
庄妍音没再感受过父爱。
他爸爸一开始是愧疚和后悔的,直到外公闹到爸爸的单位,他爸爸被撤职批评,骂名一身,也对她妈妈再没什么愧疚。
外公在那年也走了,被气病的。她被爸爸接回家里一起住,跟那个每天都在欺负她的哥哥住对门。
庄星宇对她也不算太坏,至少比继母要好。
他会给她买习题文具,跟她打羽毛球,当然也爱把她当捉弄对象,在他眼里她不算是妹妹,只算是个可怜的需要帮助的人。
他自己也说过,他对她的好谈不上出于兄妹感情,而是出于强者对弱者的同情。
当然,每个人的同情都只发生在不触及自身利益的前提下。
庄星宇喜欢写作,他写作时有个癖好,怕光,喜暗。
每次写作他都会将房子里所有的灯关掉,只开自己的台灯。而庄妍音就住他对面,自己关上房门开过灯,但被庄星宇痛骂门缝会漏光,影响了他创作。
后来爸爸似乎知道禁止不了她开灯,自己也无法说服她听话,便把家里线路改掉,在庄星宇的房间里格外安了一个电闸。
她的成长时代,对面台灯明亮,她独处在黑暗里。
也是这次,庄星宇新书在网上畅销,虚荣心作祟下自费了出版,甩给她文档让她帮忙校对,她没想答应的,但他给了特权,帮她改线路!
可惜她就因为这个膈应人的哥哥穿进了书里,难道她真的是过劳死了?
她原本把每个月的生活费省吃俭用存好了,斥这笔巨资请了律师,大学一毕业就起诉她爸爸私自继承外公的房子。
力不能及时,就挑准时机伺机而动。
就差两年啊!
庄振羡手掌宽大,揉在脑袋上暖暖的。
庄妍音虽然觉得这个爹也是个人渣,但好歹他对女儿是真的好。
*
莹春一时之间被禁卫围困,已知不妙,一开始还在辩解,直到庄振羡暴戾出手,她才不敢作声了。
“难道要朕上重刑你才肯说?”
谁不知道他的厉害,开玩笑一样。
莹春抖着肩膀:“奴奴婢的确是,是受了姚贵妃指使……”
她被逼着说出了当年庄妍音惨死的真相,一切都是姚氏的策划,当然,那年还有两个后妃帮凶,但这五年里早被姚氏争宠上位干掉了,她们还一起将沈氏诬陷送入了冷宫。
这次也是姚氏要取血作法害她。
莹春瞥见李召义,眼眸一亮,正要供出他时,庄妍音恼哼道:“去把你的恶主请到这来!”她交代李召义,“李天师,劳烦你去姚贵妃殿中找这巫蛊的证据,想必难不倒你。”
李召义见她果真在保他,忙同莹春去了。
庄妍音示意康礼跟过去。
不出意外,再回来时康礼说莹春在途中坠楼了。是她畏罪想逃,李召义去捉,这才害她坠楼。
庄妍音知道这是李召义杀人灭口。
她虽然觉得在古代人命太过轻贱,但莹春落在庄振羡手里会死得更惨。
而她刚刚制止莹春供出李召义,是怕李召义供出她今日在殿上装神弄鬼,要知道庄振羡的爱女是从来不会欺骗他的。
姚氏来时鬓发都是乱的,一来就哭是贱婢擅作主张害她,她全然蒙在鼓里。
而庄妍音也甚是好奇,姚氏竟然只字不提李召义。她细想间又似乎懂了些,李召义怕是用什么威胁到了姚氏,大抵是她的软肋。
不是子嗣,便是家族。
“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手底下的奴才竟敢做出这等欺瞒主上,大逆不道之事!”她梨花带雨,泪光里那抹幽怨一闪即逝,哭道,“公主,臣妾让你受苦了,臣妾管教不严,对不住你啊!我给你磕头!”
白嫩的额头在坚硬的地面顷刻磕破。
庄妍音无动于衷。
姚氏心里只有浓烈的怨恨,她竟然被一个十岁小儿算计了!
在大殿上不按她套路出牌时她就该有所警觉,是她太信李召义这个江湖术士的话!
一切都暴.露无遗,她了解庄振羡,谋害她最爱的女儿,她今日的下场轻则毒酒重则极刑。
李召义顺利在她房中找到证据,天杀的,那些都是他给的啊!
李召义押她来时叹道:“所有的事公主都已经知晓了,她死过一次,什么都看得清楚,贵妃娘娘,你莫再挣扎,好在贫道没有参与你的事,也不至于重刑之下供出六殿下谋害襁褓婴儿。”
姚氏原本还诧异前一句,听完才懂他是在要挟她啊。
她儿子无心犯的罪,那襁褓婴儿就是十三皇子。
那年事情已久远,但确实是李召义撞见了那一幕。
姚氏恨透了李召义,也恨透了庄妍音,但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禁卫扒扯她衣衫,欲要查找到她取血的伤口。
她鬓发被扯得蓬乱,恼喝:“我乃皇上的贵妃……”但无人再将她当做贵妃,庄振羡搂着那个乡巴佬,父女俩始终冷冰冰地睨着她。
“皇上,在贵妃足下找到了伤口!”
庄振羡眸色几度变化,瞅着姚氏此刻衣衫不整下那一身媚骨,回想起她侍奉的日夜与她生下的那一双儿女,心有不忍,但又想起那些痛失爱女的日夜,和女儿把眼泪哭进他脖子里时的委屈。
他终是理智挥手:“毒妇姚氏,贬为庶人,腰斩处死。”
这话把庄妍音吓抖了。
她没想到庄振羡会这么严酷地对待为自己生儿育女过的女人。想开口让庄振羡改个刑法,话到嘴边才想起不能暴.露了人设。
公主本尊现在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还会让姚氏死得轻松点?
她把脸埋在庄振羡腰间哭:“可怜我在宫外受苦整整五年才报仇呜呜!我那年死得太惨了呜呜呜。”
姚氏被拖了下去。
她道:“父皇,我要留她几日,我要出够气!”
为姚氏留的这几日,如果姚氏够聪明就知道自行了断,以避开这么严酷的死法。
她并非是个古人,接受不了这种刑法,只能做到这里了。
庄振羡答应了她,让她回宫好生休息。
庄妍音擦干眼泪,扭头瞅着那破落的偏殿。
“来都来了,我去看看我母妃吧。”
她撒开庄振羡的手就往里走,却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扭头吩咐康礼:“今日多谢天师,好好护送天师回去歇着,再挑几件好东西赏给天师。”
康礼与她交汇一个眼神,颔首应是,领了李召义下去。
快到地方,李召义忙道:“公公不必再送,贫道马上便到了。”
康礼虽才二十几岁,瞧着单薄斯文,却是稳重的,笑吟吟道:“不差这一步。”
李召义便随他跟着,待踏入自己庭院中也没发觉任何异常,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推门入内,却见荣兰和荣荷两个陌生的面孔,而他那个平日里被他囚禁玩虐的徒弟也立在她们中间幽怨瞪着他。他暗道不妙,但后路已被笑吟吟的康礼堵死。
处理一个道士,康礼几个人还是游刃有余的,毕竟公主早让他们做了周祥的布置。
待殿中再瞧不出任何痕迹,康礼一个眼神授意下,李召义的徒弟单阳秋拿起那道士外袍便往外吆喝起康礼交代的话。
“我师父原地爆炸啦,师父他羽化啦!”
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旁人,就凭李召义在民间害死的那几条人命,庄妍音又怎么会再放这样的人出去作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