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庄妍音早早起床去了沈氏那间宫殿。
她从门口探出半个脑袋往里面瞅,轻晃碰响的珠帘后,沈氏单薄的背影落入她眼中。
她偷偷翘起唇角,妈妈还在呢。
她笑嘻嘻地往庭中去锻炼,院中已经迎来两个凶神恶煞的客人,庄舒容与庄威。
两人见到她,深深凝望她一眼才行了个礼,身后宫人未得令,便仍垂首恭敬跪着不曾起来。
庄舒容起身骂她:“都是你害我母妃,都是你害的!你这个妖孽!”作势要来撕她,被庄威拉住。
“我们是来求人的!”
庄威喝住自己这个冲动的姐姐,视线落在庄妍音身上。尽管事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望见一脸悠闲的庄妍音时,他还是难以控制心头想杀她的冲动。
他深吸口气,压下满腔仇恨道:“此番登门,并非擅闯,而是得了太后懿旨,我与姐姐来求皇姐开恩,饶恕我母妃一命!”
春日阳光和煦,柔和光束洒在庄妍音身上,她也高兴,让初九搬来椅子,又说要听箫,等初九吹起悠扬箫声才理睬他们姐弟二人。
“懿旨何在?”
“口谕,是太后的口谕。”
“嘻——”她嬉笑,甩着两条小短腿,“枉父皇说你聪颖出众,六弟竟连皇祖母的口谕和懿旨都分不清?”
庄威脸涨得通红:“皇祖母已然发话,难道你想违抗皇祖母不成?”
“父皇昨夜便已下旨,可不是我想违抗皇祖母,而是我听我父皇哒。”她站起身,伸展胳膊往庭中走,在铺满石子的小径上跑动,“我要晨练啦,皇妹皇弟一起吗?多锻炼长得高。”
庄威袖中紧攥着拳头,冲上前拦下庄妍音。
“你就这般歹毒?!太后说你既然被观世音附体,那你就该大度承让。如今你并未受伤,我母妃你也该喊一声娘娘!”
庄妍音好笑:“我该喊一声娘娘?六弟十一岁才从翠翊宫搬出去,早违背了后妃不得亲自照养皇子的祖训,父皇不追究便罢了,你还敢乱了这辈分规矩?我是堂堂大周公主,她是父皇众多妾室之一,为妾便是奴才,而你我是她的主子!他生育你有功,于我何有功?”
“五年前她是怎么害死我的!谋害皇嗣,大逆不道,腰斩是她早该想到的结果。”
她句句都是笑着讲的,可这些条理清晰的话从一个稚□□童嘴里说出来,让人更觉森寒。
庄威握着拳头,恨不得亲手先掐死她。
“凭何要公主饶恕她?”沈氏由荣荷搀扶着从殿门里走来。
她早闻讯听到了庭中的争吵,原本浑身乏力还难下地,被庄威一字字气得不轻,想起女儿五年前惨死的模样,那时她只抱到一堆血骨。
她从无害人,原本管教不好女儿已经抑郁自责了,日日为女儿诵经祈福,却还是让女儿遭人毒手。
为母者,此事绝不能忍。
“姚氏歹毒,谋害皇嗣,她该一命抵一命!”
庄妍音回过头,第一次见如此温柔的人还有这般愤恨的模样。
她让荣荷将沈氏扶回房间。
迎着庄威发红的眼眶,她个子太低,昂着个脑袋难受,朝他勾了勾手指。
庄威压着满腔仇恨,迟疑着低下头来。
庄妍音道:“我若是你,就在我还没去找你母妃撒气之前劝劝她,让她自行了断。”
庄威猩红着双眼,伸手要跟她拼命。
初九就在旁边,长箫一横,疾步拦在她与庄威中间,却还是被庄威一拳抡在腰腹。见伤不到她,庄威转而对初九拳打脚踢,拔下初九发髻间的木簪划向他脖子,竟带着致命的凶狠。
初九不敢反抗,庄妍音惊呼侍卫,直到庄威被控制住,庄妍音才发现那一簪子划破了初九脸颊,从脖子到耳际,触目惊心。
她恼羞命令一旁傻眼的颜舟去请太医。
初九墨发散乱披在后背,额头冒出冷汗,宽慰她:“奴无碍,公主可有受伤?”
“疼吗?”
“奴受得住。”
庄妍音担忧地望着他伤口,心里感动他舍身相护,望了怒目仇视她的姐弟俩,对初九道:“让太医好生给你处理伤口,我去去就回。”
她怒气冲冲去往成乾宫,命令侍卫押着他们姐弟二人跟上。
这个点,庄振羡正在装模作样地上朝。
庄妍音便等在殿里,好在庄振羡也不喜欢枯燥朝政,捡了一半政务听,一半政务交代给各部,便乘着御辇回了成乾宫。
他怒气冲冲跨进殿门,已在方才听宫人们禀报了。
庄妍音方才已经揉乱了自己头上的两个小发髻,乱糟糟的模样,小脸上挂着泪痕。
见到庄振羡,她一头扑过去,庄振羡也弯腰恰好地将她接到怀里。
“父皇!”
“他们可有伤到你?!”
“呜呜我头发都掉了,伤口好疼。”她揉着额头上那才刚刚痊愈的伤口。
庄威方才打红了眼,自然不知庄妍音分毫未伤,都是装的。他跪在殿中,脊背却是倔强而笔直。
庄振羡恼羞地睨着他,听着庄妍音一声声稚嫩的抽泣,心疼得不得了,一脚踹在庄威身上。
“枉我夸你是皇子中最合我心意的,不曾想你这般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