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屈武与其党羽皆已铲除,但齐国内政想要稳固纪法还需时日,卫封一刻不敢耽搁。
可登基的第二日,他便已经写信给庄妍音与初九,着卫夷带信回去接她。
他记得他的小卫想做公主,他如今可以满足她的心愿了。将她托付给陈久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已在信中向陈久解释赔罪,若陈久愿意来齐,他也会安顿好。
而此刻忙完国事,卫封又在书房给楚夫子与众弟子写信。
他作为质子一路从周国杀回齐国,这件事天下皆知。他在心中向楚夫子与众弟子赔罪,也想询问楚夫子与众弟子之意,可有愿入齐国为官者。
忙完一切,福轲禀报温幸春与王氏求见,卫封放下笔,请二人入内。
温幸春是温幸霖的妹妹,王氏是温幸霖的母亲。
二人一直被他安排在宫内当差,如今吴国因他假扮质子一事杀了温幸霖泄愤,那日得知消息时,他正在父皇棺木前守夜,僵硬的脊梁瘫塌,想起童年时救下的那个俊俏小儿。
王氏与温幸春朝他行礼,卫封望着二人的脸,也许温幸霖长着跟温幸春与王氏一样的眼吧,他原本不欠谁,却抱憾没有救下温幸霖。
卫封起身到王氏身前,掀起长袍朝王氏一拜。
烛光下,玄金色龙袍华光熠熠,王氏惶恐地扶起他。
卫封拜完起身:“是我愧对幸霖。”
“皇上何出此言,是您救了我全家性命,我们命都是您的,奴婢没有怨言,幸霖也是甘愿的。”
卫封道:“王姑与幸春想留在宫中,还是朕送你二人出宫去?”
王氏想留在宫中,继续当个奴婢,她只想用此生继续报答儿子的恩人。
温幸春也道想留在宫中,她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大殿:“皇上,卫夷侍卫不在吗?”
卫封颔首,封了王氏为后宫女官,温幸春为御前女史。
“待卫夷回来,朕会问他意愿,若他也愿意,朕会为你二人主持婚礼。”
温幸春面颊滚烫,也忍不住想流泪,忙再叩首谢恩。
她与哥哥母亲落难那年,是卫夷来救的他们。小小的她第一次见到那般顶天立地的男儿,黑黑的,瘦瘦的,用剑护着她,背着她便跑。见她丢了鞋大哭,从死人堆里扒了双鞋塞给她,凶巴巴的,又十分可爱地说“再哭不背你了”。
这些年她在后宫为婢,是心甘情愿报答主子对她一家的救命之恩,也是为了等那个小黑娃。可惜如今的黑娃高大俊朗,也不知能否瞧得上她。
卫封再朝她二人道:“相信朕,幸霖不会枉死。”
他如今的实力还无法去动吴国,查清温幸霖之死后,暗卫已在楚逢俞流放的途中药杀了此人。
忙完一切,卫封终于躺到龙床上。
他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拎着这个铜铃铛凝望,眼前是小姑娘甜美的脸,他也不禁弯起唇角。
翌日,他下令将长公主殿清理洒扫,重新修葺。
朝中不知他是何想法,他登基后没有加封钟太妃为太后,也没有对其他皇子公主封赏。朝臣还不熟悉他这个新帝的脾性,一时便猜测他可能是要封赏福惠公主。
福惠公主是先帝长女,自幼也照拂众皇子。新帝曾被点派为质时,福惠公主曾在先帝膝下求过情,不舍先帝失去一名爱子。
卫封没有表态,只将皇宫中琳琅宝物皆送去长公主殿。
于是,已嫁到宫外的福惠公主卫清闻讯,亦在自我感动中。
她驸马刚死,新皇就不舍她守寡,要让她回宫住了吗?这几日里她门前的确多了不少来拜访示好的官员,可见此事是有眉目的。
她不了解这个弟弟的脾性,只能欣喜等候,早在新皇登基时便想找个机会与他叙旧情,如今更希望借机巩固自己的地位。
那年替卫封求情也不算是多大的事情,她只是知道她父皇最疼爱这个孩子,被局势所迫,她不过随口说两句好话而已,既宽慰了父皇心意,又得个友爱的好名声。左右那时的卫封都逃不开为质的命运。
为了抓住这翻身的机会,卫清一番雍容穿戴,去了钟府。
回来后,她朱唇噙笑,只等事成。
几日后,她的人来告诉她,事成一半了。
卫封刚自军营归来,季容被他安排到兵部历练,也有诸多军务亟待他处理。
回宫已是深夜,廊下宫灯摇曳,丙坤殿灯火通明。
宫人跪地朝他行礼,端来热水,奉上长巾,宫女侍奉宽衣。
他人高大,宫女不便为他卸冠,他便微垂头。
这一垂首,他想起了庄妍音。
她为他擦汗时,总会好听地说“哥哥,头低一点呀”。
他唇角浮起浅笑,宫女莫名有些惶恐。
一名宫女道:“皇上,寝殿内有福惠公主安排的人,您”
卫封眸色凌厉,看得那名宫女忙噗通跪下去。
他转身踏入寝宫。
龙床上的确横躺着一人,帐幔映着此人窈窕身影。见他来,盈盈起身跪在床沿。
“臣女钟氏卢曼拜见皇上。”
卫封沉喝:“下来。”
钟卢曼怯怯下地,见他容颜,微怔片刻,面颊绯红。
她螓首低垂:“皇上见过臣女的,小时候,先帝的万寿宴上。先帝作诗春曼,众皇子接阙,下半阙是皇上作的。”
她双目含情:“是给臣女的诗,臣女父亲是钟弘。”
所以,她也是当今皇上的表妹。
钟卢曼昂起脸来:“皇上记起来了么?按关系,臣女要唤您一声表哥。”
“朕记起了。”
钟卢曼一笑,正欲起身,听到头顶低沉的声音。
“你有何心愿?”
她微怔,笑起:“臣女想侍奉皇上,臣女”
“只此心愿?”
钟卢曼温柔颔首。
卫封背转身:“你无福侍奉朕。”他一个抬手示意,卫云已步入寝殿。
钟卢曼还懵着,见卫云俯身拽起她,她刚要开口,喉间没入一枚针,只一丁点疼痛,走得没有痛苦。
满殿惶恐跪倒,宫人大气不敢出,余光处,卫云瘸着腿将香消玉殒的美人带了下去。
一夜之间,整个丙坤殿全换了人。
翌日上朝的路上,朝臣碰到一起,皆接耳交谈。
“福惠公主被夺去封号,贬出魏都,去守祖陵了?”
“昨夜连夜抄的公主府!”
“皇上不是在修葺长公主殿?”
“长公主殿是给谁修的?”
天尚未亮,从武正门自广宣门,马车不得入内,朝臣徒步前行,领路的内侍提着灯笼。
蒙蒙天光里,新任的吏部尚书史生民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身后朝臣朝这声尖叫循去,有几人惊吓后退,跌倒一片。
广宣门前放着一具尸体,少女裙裾随风飘零,苍白可怜地闭着眼睛。
一旁侍守的禁卫扬声喝:“奉旨赐死擅入帝王寝殿者,无论身份,格杀勿论。”
有几人认出那具尸体。
“是钟府的小姐,皇上的表妹”
美人尸体在广宣门前放了三天三夜,逢上朝下朝,群臣经过都脊背发凉。
眼下再无人敢生异心,也无宫女敢有不轨之心。而群臣恍惚又多懂了他们的新皇一分,原本还想张罗皇帝选秀的人都纷纷打消了此念头。
母族表妹都杀?惹不得。
从齐到周,两地的消息来回传,快马加鞭也要个十日。
庄妍音收到周国暗探传回的时讯,从新皇登基到新皇被毒杀,消息不连贯,她收到新皇驾崩的消息时,明知小说里的卫封早知是计,但还是会担心他有意外,担心他被亲生母亲这般对待会多难过。
晚上睡不好,她饭未吃几口。
沈氏见她这般,给她做了许多她爱吃的菜,也不见她动一口。庄振羡得知,便让御厨做来他爱吃的如意糕。
沈氏原以为女儿也看不上眼,不想床上的人儿连忙起身,喊她端过去。
庄妍音只咬了两口便觉得这如意糕不好吃。
“为什么不是那个味道了。”
“哪种味道?”沈氏翘起兰花指轻捻入口,温婉笑起,“还是那滋味,你多吃几口。”
庄妍音放下糕点,扑回床上。
她的床十分软乎,枕头也是按她的要求,不要玉枕,要软枕。云锦枕头内灌满蚕丝,她白皙的脸陷入去,枕锦是娇嫩的海棠色,却不及她微侧的半张侧颜,少女玉面白皙,娇艳夺目。
沈氏在旁瞧着,越发怜爱,手指梳过女儿及腰墨发:“夜已深,快些睡吧。”
沈氏走后,陈眉来落帐。
庄妍音眼巴巴问陈眉:“你说我哥他还好吗?”
陈眉笑道:“卫公子,哦那位新皇一定会渡过难关的,他很了不起的。”
寂静的寝殿内,庄妍音一夜无眠,全凭玩着夜明珠与脖颈上的金铃铛熬到白日。
终于再收到齐国来的时讯,望着白纸黑字写着卫封顺利登基的消息,她才终于放下心,埋头补了一觉。
申时起床,她命人召集了整个后宫不受宠的妃嫔。
还有什么办法呢,国库都空了,当然是元气满满地为她渣爹收拾烂摊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合在一起了,就没有加更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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