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你提议的让临西关自己开荒种地的法子,王爷吩咐下去了,夏将军也觉得这是个好点子,他军中正好有不少是佃农出身的军士。他已买了些蔬菜种子种下去,听说长势可喜。不久前王爷又拨了笔银子过去,让他们买批牛羊自己养着。”管愈拉家常似的说开了,“不过,开荒种地也非几日便有收成,播稻种尚需等两月,临西关将士现属青黄不接时期,故夏将军依然来信让王爷给他送两万石粮食先过了这几月。”管愈说着眉头便蹙了起来。
我知道现在灾荒年间,两万石粮食凑起来着实不易,他应该是忧心如何筹到粮食。
“这本是王爷和世子要解决之事,阿志哥哥你管好护卫军便好,何苦替他们忧心这些?”我知道我说这些很没良心,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王爷的义女,世子的义妹。可从情感上来说,我还是偏向管愈一些。
“王爷一时也无法凑足两万石粮食,故而遣我去一趟赫东,跟赫东老王爷借粮去。”
赫东地处尚赫国东面,属平原地区,江河众多,又靠海,雨水多时洪水很快便被排入大海,故几乎从无水旱灾害,粮食产量极高。
当年创世皇为嘉奖跟他一起出生入死打下江山的亲弟弟,当然也是为了让他弟弟让出兵权,封他弟弟为赫东王,将尚赫国土壤最肥沃、边关最易守的赫东赐封了,并承诺世袭罔替,直至这一脉无嫡子可继承王位为止。
现在这一代的赫东老王爷,听说已年逾七十,脾气暴躁、性情古怪。
这也难怪,老王爷虽然儿孙满堂,听闻嫡子却只有一个,可惜嫡子在二十年前为了一薄命红颜,竟出家当了和尚,任赫东老王爷如何威逼利诱都不愿还俗。
好在老王爷的嫡子出家之前早已成亲,嫡出一子一女。老王爷为保住赫东那块封地和王爷的封号,只得亲自抚养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嫡孙长大。
老王爷痛定思痛,吸取教训,在嫡孙十六岁那年便张罗着为他娶了亲,又逼着人家小两口夫妻恩爱,夜夜缠绵。如今算来,那嫡孙年过二十一岁,成婚也五年了,可他那世子妃的肚子却透着古怪,一年生一个,生的尽是女儿。
这事若是搁别家也好办,找个借口把世子妃休了再娶一个进来接着生便好。可赫东老王爷和赫东小世子办起这事来却比谁家都难。
当年创世皇承诺赫东王爷的封号和封地可以世袭罔替的同时,不但划了底线说此一脉无嫡子之时这种世袭罔替即终止,还规定此一脉嫡出子孙不许休妻再娶,除非正妃一无所出或不守妇道。故而赫东嫡出子孙的妃子们无论生老病死、不事公婆或不敬丈夫,都只会被冷落、被处罚甚至被处死,却不会被休。她们婚前自然也都得经过千挑万选、精挑细选的。
可上天却是个幽默的主,赫东这一脉几代来都是嫡出一根独苗,庶出杨柳成荫。就拿如今这个赫东小世子来说,他虽未有嫡子,庶子却有了四个。这种情形如何能让赫东老王爷心情好得起来呢?
考虑到赫东老王爷的性情和家中情况,我不禁为管愈担心起来。“赫东虽有关口要守,可东昌毕竟是女子当权之国,向来不与人争斗,出入关口也颇守规矩,那赫东关形同虚设。赫东既无守关之痛,临西关的安危又难以危及到赫东,你若跟老王爷说借粮去给临西关的军士们,他未必买你的帐。”
“如今中赫、望南都多少受了些灾,他们的粮食只够自保,也只有赫东能有粮可借。”管愈叹了口气,沉吟道:“万不得已,我也只能给赫东老王爷出个馊主意,让他心甘情愿借粮给我。”
我不知道管愈是否愿意告诉我他那个所谓的“馊主意“是什么,只好半眯着眼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或者不说。
管愈深深地看着我,眸中波光流转略带期盼,见我半天未说话,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说道:“我听闻赫东世子妃,因着已连生了五女却未生出一个儿子来,终日郁郁寡欢,日积月累,竟落下了隐疾,似乎以后莫说生儿子,就是怀孕估计也难了。即便怀孕了,滑胎的可能性也非常大。赫东老王爷把这消息捂得紧,除了世子和世子妃,谁也没让知道,不过我估摸着他这段时间恐怕要睡不着了。”管愈说到这里,嘴角忍不住弯出了弧度,轻笑出声。
我一看管愈这表情,不由得也浅笑起来:“看来你确实想了个馊主意,找人借粮却没安好心。”
管愈的笑容又深了三分,露出了几分邪魅之色:“我也不过是想帮他一把而已。世子妃既然心情欠佳,世子就应该带她出去散散心,游山玩水,过个一年半载或三年五载再回去,世子妃说不定心情就好了,隐疾也去了。”
听到这儿我便心中了然。这世子妃跟着世子出去散心,路上身体好了最好,不好的话世子在路上随便收个婢女或妾室生上个儿子,再把儿子当作是世子妃旅途中生的便可。赫东老王爷若是个心思通透的主,管愈只需随口一提,他就会心思百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