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影笑的咯咯响:“是啊,这棵山樱树据说好几百年了呢。”
两人继续往前走,绕过一片溪水潺潺,森森竹林,最后才到达她住的院落。
这是一栋藏在桃花林中的二层小阁楼。
此时夜幕悄悄升起,侍女们抱着火折子,一处一处地点着灯笼,照亮四处的夜色。
苏影牵着云疏进到院子里,一直候在门口的丫鬟看到主子回来了,连忙推开门伺候二人入座。
云疏原本是极力推辞不敢上桌的,倒是苏影大大方方的说道:“姐姐的身份算是我的老师,我和老师同席,有何不可?”
不知是觉得她说的话有理,还是云疏贪婪的想要感受这来之不易的亲情,总之,最后还是半推半就的坐了下来。
晚饭送上的是鲈鱼鱼脍配着酱油山葵,还有两个泛着荷香的粽子。
侍女一左一右摇着蒲扇,让她们在吃饭时也更加凉爽舒适。
云疏摘下帷帽,露出精致的金色面罩,上面雕着好看的纹路,和原先在暗阁戴的鬼面罩截然不同。
苏影一看到她的面罩,脸上顿时挂满了心疼:“姐姐,听说你是毁了容嫁不出去,才不得已成为女夫子的,你,你也别难过,等我回头有机会,一定给你找个大夫瞧瞧。”
云疏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轻轻说了句“姑娘有心”,以示感激之情。
如今的世道,女子皆为美貌所困,而大乾又尚武,上京里若是有打马球、射弓箭受伤的公子,出门时往往都带着面具,不愿自己破损的容颜被世人看到。
何况,她脸上的是奴印,就算去掉又如何,自己连人带心早已被主子打上了印记。
苏影见云疏呆呆的没什么反应,还以为她自暴自弃了,连忙停下筷子郑重的承诺道:“姐姐你千万不要泄气,这天底下的大夫那么多,肯定有法子治的,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云疏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手上却温柔的给她盛了碗米饭,默默的提醒她寝不言、食不语。
苏影坐姿端正的接过碗,细细品尝鱼脍,礼仪比起十年前更加讲究细致。
云疏定定的看着妹妹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小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妹妹特别贪玩,整日不是上树掏鸟蛋就是翻围墙偷偷跑出去玩,什么琴棋书画、礼仪规矩一概不爱学,教习嬷嬷换了一茬又一茬,气得爹亲捶胸顿足,天天拿自己给她做比较。
而娘亲总是在旁边温柔的笑着,一下又一下的拍着爹亲的后背帮他顺气,一边给自己使眼色把妹妹找回来,一边耐心的劝解爹亲:咱们的女儿还小,玩心总是有的,以后再慢慢调教,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那时候,她也以为一家人这样乐呵呵生活的日子会长长久久,几年,甚至十几年,他们一家都会快乐安康的生活在一起,妹妹调皮些便调皮些吧,她会照顾好的。
可是,如今妹妹女红、规矩都学的很好,是真真正正的千金小姐,爹爹和娘亲却早早的不在了,永远的不在了
泪水盈满眼眶,扩张到了极限再也兜不住,一滴,两滴,悄悄划过脸颊从金色面罩落入她的衣襟内,最终停在心口打湿里衣,那里,早已荒芜一片,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