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闻声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班主任的方向。后者没有说反对的话,显然她心里对八班的物理成绩也是有数的。
傅闻声继续说道,“我稍微了解过江老师在学生中的口碑,我认为在教育学生的过程中,江老师的表现本身也是不合格的。
“至于在论坛抹黑,我问过我弟弟,他说他没有做。江老师到现在也没有拿出过任何证据证明帖子是乾和之开的,只是凭直觉认定,但实际上对您有意见的学生非常多。
“更何况,江某人甚至不是一个具体的姓名,您这样理所当然地对号入座,想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是没有感知的。既然事情实在发生过,那怎么能叫抹黑呢。”
无可辩驳的是,乾和之确实掀翻了课桌,还扔了黑板擦。被问到原因的时候,乾和之说因为他觉得江老师要打他。
江老师反驳说,“我是老师!怎么可能打学生!”
傅闻声从进入会议室开始就一直表现得很平静,哪怕是刚才条条反驳江女士的时候。但这一刻他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眸光锐利得令人难以直视,声音也明显冷了下来,“你也知道你是个老师啊,还需要我把乾和之额头上的疤露出来再提醒你一遍吗?”
会议室的门被敲响,蒙朝和负责送来另外的监控视频的人员一起出现在门外。
班主任惊讶地开口,“蒙朝!你不在上课跑这儿来做什么!”
蒙朝立了立手中的录音笔,“我本来准备录物理课的录课堂内容的,结果刚好录到了当时的情况,还有上一次,乾和之被砸破头的那次,我也录了下来,我想或许你们会需要,就送过来了。”
她放下录音笔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端正地给屋里的人小幅度地鞠了一躬,“各位老师,我证明,乾和之真是一个很好脾气的人,平时从来不和人呛声。但江老师对他太过分了,总针对他,说他考不上大学,书都戳到他脸上了。”
散场的时候,傅闻声得到校方保证,说最迟下周就会有处理结果,到时候会反馈给他,给他和乾和之一个交代。
这时距离晚饭时间还有两节课,乾和之被蒙朝拐着往教室走,班主任在向傅闻声道歉,说自己确实有疏忽,包括让乾和之受伤,还有没能及时通知家长。
傅闻声看着被架着脖子还一直艰难回头寻找自己的乾和之,很淡地笑了笑,“班主任需要忙的事情很多,我理解。”
傅闻声朝乾和之招招手,乾和之立刻就挣开蒙朝的手臂,朝傅闻声跑过来。
傅闻声揉着乾和之的脑袋,“小乾今天受了惊吓,麻烦您给我开张出门单,今天晚自习他就不上了,我带他出去散散心。”
当天的最后两节课是外语课,傅闻声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干脆就没有回到车上等,拿到出门单以后,就要跟着乾和之一起去教室。
班主任的表情非常为难,傅闻声便叹气,又去摸乾和之额头上的疤,班主任只能咬牙答应下来,“但是学生上课很重要,还希望您不要影响班级纪律。”
“当然了,”傅闻声笑笑,“我念书时可是好学生。”
乾和之带着傅闻声走进八班时,八班的所有学生,包括讲台上的老师都向他们行注目礼。短暂的沉默后,是疯狂的起哄声。
乾和之少见地,没有在他们的起哄声中感到紧张害怕,他贴着傅闻声走路,攥住傅闻声的上衣一角,感觉今天的自己有人撑腰,什么牛鬼蛇神都不在话下。
乾和之给傅闻声搬了一把凳子来,殷勤地拿纸巾擦了两遍,然后两个人挤在一张小桌前,听最后两节外语课。
傅闻声答应过不扰乱课堂纪律,果然就像个普通学生一样安静地听课。但架不住讲台上的外语老师课上到一半,看着傅闻声的方向发起呆来。
于是整个教室里都是阴阳怪气的咳嗽声。
课间,整个八班就像一锅煮开的沸水,上下翻腾。学生围着傅闻声问东问西,就连其他班级的学生听到动静也来凑一份热闹。
“哥哥好帅!哥哥看我!给个联系方式吧!”
“哪来的野鸡!哥哥是八班的哥哥!回你自己的鸡窝去!”
“就是!去去去!”
外语老师在讲台上咳嗽了两声,制止太过闹腾的学生,“大家不要闹了,”外语老师假装淡定,“快上课了,都回到坐好上位置。”
事业有成的年长者,对于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崽子而言,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何况傅闻声年轻帅气,和他们沟通起来顺畅自然。
但也让他们疑惑,兄弟俩怎么差距这样大。
傅闻声没有介意,但也没有直面回答,而是把乾和之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肩膀上,粗鲁地揉了揉,然后和周围的学生开玩笑,“可能打印到后面,没墨了。”
晚上,傅闻声带乾和之到附近随便找了家饭店吃晚饭,然后卡着时间把人送回了宿舍,让乾和之回去抓紧时间写点作业。
乾和之在分别时又红了眼睛。
乾和之在分别时又红了眼睛。
傅闻声拍他的肩膀,叫他坚强点,都哭了一天了。
乾和之瘪着嘴,委屈巴巴地“嗯”了一声。
傅闻声干脆把车拍到了档,“乾和之。”
乾和之湿着眼睛看傅闻声。
“我把你送进学校念书,并不需要你交给我很好的成绩。”傅闻声一边思索一边开口,“你能够熟悉并适应社会规则,顺利毕业,以后找一份喜欢的工作。如果我真的要对你提要求,这样就足够了。”
乾和之的目光露出些疑惑。
“现在我发现,这样的要求对目前的你来说还是太高了。”傅闻声看着他,然后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勇敢一点。再遇到这种情况,不要一味地退让。实在解决不了的话,也可以告诉我和你叔叔阿姨。我们就算不能帮你解决,也能给你一点意见。”
乾和之的表情呆呆的,不知道是在认真考虑还是在走神。
傅闻声陪着他耗了一天,这会儿终于有点不耐烦的意思,伸手用力捏住乾和之的左脸,晃了晃,“继续这样,可怜的还是你。所以你没有什么可对不起的,知道了吗,知道了就下去吧。”
乾和之的脑袋跟着傅闻声的动作晃了晃,眼泪从眼角掉下来,滑到傅闻声的手背上,他说,“有的,”他瘪着嘴,表情看起来很难过,“我有的。”
傅闻声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又看乾和之的眼睛,然后他说,“好吧,你对不起我。”他故意往乾和之的校服上揩了一下,“那你听我的话。”
乾和之疯狂点头,“我听话。”
傅闻声挑眉,“我刚才说的你听懂了吗?”
乾和之想了想,他既不是很清楚要怎么才算勇敢一点,也不知道傅闻声刚说的“这种情况”是指什么情况。他想到今天傅闻声来帮他吵架,还给他撑腰,觉得这样就是最好的。
于是乾和之跳过了“勇敢”和“解决”的话题,选择性地筛出自己最想听到的部分,两颊泛起激动的红晕,握紧拳头,有点紧张地“告诉”傅闻声,“懂了!您周五可以来接我回周密园吗!”
傅闻声愣了愣,最后无奈地笑起来,“可以,小白痴。”
乾和之走进宿舍东门,回头看的时候,傅闻声正在掉头,注意到他回头,朝他闪了闪车灯,然后驶上了马路,很快就从乾和之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乾和之伸长脖子看着,直到汽车消失在路口,才在保安好笑的眼神中小跑回了宿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