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斯兰帝国与埃尔斯帝国边界·自由都市付罗尔】 大陆的西南端,清晨总是姗姗来迟。 天边即将破晓,靠近东北边的湛蓝色天空之上,金星的光芒正在逐渐熄灭。 远方仿佛传来阵阵雷声,隆隆轰鸣逐渐逼近并不断放大。 站在山坡上的少女听见声音传来,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她走到山坡边缘凸起的石块上,向下望去。 山脚袭来的风吹开了她额前的碎发,银灰色镶着金边的袍子翻飞起来。 少女的眼前一亮。 山脚下广袤的草地上,奔腾迁徙的种群像是滚滚洪流,一如翻涌的白色浪涛,轰鸣叫嚣着从遥远的地平线涌来。 少女高声欢呼起来:“是【白兕】!【白兕】回来了!” 她欢快地向身后的人群招手。 “神誓哥哥,【白兕】来了!” 不远处的树林中,一队人马渐渐集结起来。 为首的白色骏马上,二十来岁的青年看起来年轻而又英俊,深棕色的短发整齐地梳理在耳后,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灰色的眼瞳,透着慵懒而又沉稳的神色。他的嘴角始终微微上扬,带着淡淡的微笑。他身着银灰色的铠甲,披风上有着精致繁复的暗纹。 青年缓缓勒马上前,微笑地看向激动的少女,随即看向不远处奔腾在草原上的兕群。 “神鎏叔叔,你带着人马从左边包围,神斯哥哥,你走右边。”他从容不迫地说道,声音透着老练的威严,“我走中间。”他身后两个三十来岁,年纪稍大一些的人听后,默契地对视一眼,随即带着自己的人马,互朝相反的方向驰去。 青年正准备挥鞭,突然感觉到披风的一角好像被什么拉扯住了。 “神誓哥哥,我也想去。”少女有些决然地说道,她已经犹豫了许久,最终下定了决心。 神誓愣了愣,随即有些严肃地说:“不许胡闹,你现在魂力不足,还不能参加狩猎。” “可是,我已经十四岁了……”少女苦笑着说,“神氏家族的人,到了十四岁,不是都应该参加【白兕】的狩猎吗?而且……神越他……” 少女似乎有些不太情愿地说出那个名字。 “现在还不是时候,神音。”他看着小小的少女,带着些许复杂的意味,“我保证,你之后会有机会猎到【白兕】的。” “但不是现在。”他继续说道,“等你有了和神越一样的能力,我一定会让你参加狩猎的。”说完,他不再看向神音,而是用力挥鞭,白马向前奔去,直直地冲出悬崖。 神音一声惊呼。 他的周身萦绕着白色的雾气,雾气中翻涌出凌冽的冰雪,聚集在身体周围,他的颊边隐约浮现金色的纹路。包裹着神誓的冰雪像巨大的双手,托举着神誓的一队人马,他们稳稳地落在草原上,开始了向【白兕】群的进攻。 神誓的脸上始终带着游刃有余的微笑。 金色的纹路如同盘虬的龙纹一直延伸到了他的手臂上,他将手掌放在左边的腰腹上,白色的雪雾汇集在他的手掌心,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巨大的翼型骨架瞬间从他的腰腹施展开来,腰腹的魂印里翻涌出了庞大的魂兽,伴随着响彻天际的叫嚣。 那是神誓的第一魂兽,【岚音】。 岚音外表像一只蝙蝠,但体型异常庞大。除了巨大的双翼,它的全身都覆盖着银白色的绒毛。岚音本是嗜血的魂兽,在成为神誓的魂兽之前,它原本是血红色的。神誓很久之前就捕获了这只岚音,因为长时间待在他的魂印里,凭借着他魂力的饲养,已经完全变成了银白色,并不再依靠鲜血为生。 岚音能够通过人耳听不到的声音,直接影响到敌人的大脑,前提是敌人的魂力在宿主的魂力之下。对于一个出生在名门望族并且在族中出类拔萃的人来说,在亚斯兰的领土上,除了七位王爵和他们的使徒,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成为他的对手呢? 神誓在族中素有极高的威望,加之他待人宽厚亲切,温和,深得父亲的器重。不然,父亲也不会如此放心地将狩猎白银祭司祀贡的任务交予他。 神誓带领的一队人马,像一把利剑劈开了坚固的防线,兕群被无情地撕开了一条口子。巨大的兕群被分成了两半,从左右两边分别包抄上来的人马与中间的队伍不断压缩着兕群,开始了他们的狩猎。 岚音在低空扇动着它巨大的双翼,仰头发出了人耳听力范围捕捉不到的叫嚣。周围的白兕开始横冲直撞,有的甚至开始匍匐在地,或者茫然地徘徊,迷失方向般不安地踏着前蹄。 神誓的周围凝结了更多锋利的冰凌,闪着寒光,他轻轻地一挥手,无数的冰凌就像离弦的利箭,向着白兕凌冽呼啸而去。 一时间鲜血染红了草地。 人群开始欢呼,混合着【白兕】被猎杀时的□□。 这是亚斯兰帝国子民的节日,是属于亚斯兰的祭典。 传说,在千百万年前,众神统治的这片大陆上本是空无一物的,当北边的金星升起之时,白银祭司来到了这片大陆,带来了丰沛的土壤,让山川崛起,沧海桑田,海天一粟,河流从地底喷薄而出。 于是,传说就成为了佳话,成为了祭祀的节日——长侍节。 帝国的子民,都是白银祭司的子民。 所有的子民,都应该效忠白银祭司,侍奉白银祭司。 侍奉白银祭司,是至高无上的荣幸和荣耀。 祭典的开始,就是对祭品的猎杀,对祭品的猎杀,就开始于南边的自由都市,付罗尔。 亚斯兰的北边是极北之境,属于掌握着风源的因德帝国,高原上的险峰终年覆盖在冰雪之下,寒冷而又死寂。亚斯兰处于整个大陆的西部,在它的东南方向,则是神秘的南境埃尔斯帝国。 季风从海湾的港口城市雷恩而来,一直吹到南边平缓的丘陵地带,带来了丰沛的降水。从高原山峰发源的河流逐渐汇集在这西南端,河流变得宽阔起来,从出山口进入平原之时形成了广阔的冲积扇,带来了丰沃的土壤。 自由都市付罗尔原本是地源埃尔斯的领土,但在这片广阔的沃野上诞生之时,付罗尔就似乎早已注定了它的不凡之处。这座处于帝国边缘的城市慢慢建立,并不断壮大,开始有了自己的治理之道,自己的法律、政府,并开始有了自己的军队,也慢慢地开始脱离埃尔斯帝国的统治,直至最后埃尔斯帝国对其独立的默认。埃尔斯向来是个神秘莫测而又豁达的帝国,南方的异族对于一个城市的独立并没有什么异议,索性放任其自治,因为他们似乎看到了这片土地上比政治领导权更为重要的东西。 不同于处在亚斯兰和因德的边界,水源与地源的交界显得更为微妙和简单。付罗尔不受两方政权中任何一个的影响,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繁荣的商业也为两国带来长时间的安宁。这座城市的范围也慢慢延伸到了亚斯兰的边界,但却并没有因此带来战争和不和。它不需要两国军队的驻守,完美地实现了两国的过渡。 整座城市肃冬的寒冷还没有完全褪去,金星的升起却已经预示着初春的到来。 遥远的地平线随着山林起伏。 一条宽阔的河流流淌而过,将付罗尔一分为二。城市沿着河流狭长地延伸,靠近海岸的东侧是最为繁荣的地区,靠近内陆的一侧是广阔的草场和森林,因为动物的迁徙而人烟稀少。每年春天,南迁的种群就跨过这条河流,向着金星的方向迁徙,在这片偏北的草场上繁衍生息。 在这条河流之上的有一艘巨型石船,这条石船原本是两国的分界线,但现在早已失去了它的效用,成为了一个纯粹的历史标志。河的对岸是一片被山林覆盖的,隐约透着红褐色的土壤。 【石船】是由擅长地元素操控的地源埃尔斯建造的,巨大的【石船】就像是从河流里生长出来的,船身淹没在洪流之中,如同一座桥梁,呈坡状连接着河流的两岸。 长长的【石船】像一条银白色的项链,将河流分成了两半,高大的主船上有六位白银祭司的雕塑,三位向着地源之国的方向,另外三位向着亚斯兰的方向。【石船】上高大的桅杆上甚至还建造了宽阔的石帆,足见建造者精湛的魂力操控和技艺,石塑的绳子上刻意雕琢的纹路因为雨水的侵蚀,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不清了,每一寸无不张显着曾经的辉煌,而如今已经湮没在岁月的洪流里,开始破败腐朽。 【石船】的船头雕刻着一只神鹫,宏伟的羽翼一支向着天空施展,一支则朝下,与船的底部一样,被湍急的河水所掩盖。围绕着【石船】的是东倒西歪的石林,密密麻麻地穿插在水流之中,年代久远而又长年失修,隐约还能从湍急的河流中看到残损的古老雕像,雕像的脸颊一半显露出水面,一半埋在波涛之中,以及被流水侵蚀,再也无法辨认字迹的石碑。 每年的冬天,降水减少的季节,在这片交界之处的草场就会枯黄,变成一片枯槁的戈壁,【白兕】便迁徙到更南边的埃尔斯,寻找着更加适宜它们的草场。传说,【白兕】象征着盛年,是处于世界缝隙中神灵的坐骑,也是【白银祭司】的祀贡。 在亚斯兰,三位白银祭司甚至拥有着比冰帝更高的地位,因此,当金星自东边升起,【白兕】从南方归来的日期,就是长侍节开始的日期。直到【白兕】被带回格兰尔特进行献祭,献祭仪式的结束,就是长侍节的结束。 【白兕】的狩猎和献祭,历代是由神氏家族负责的。 神氏家族不乏优秀的魂术师,对白银祭司也是效忠尽责。在亚斯兰的历史上,是数一数二的延续至今的家族。白银祭司本只是魂术的权力中心,但是在众多魂术世家的帮助下,不仅整个国家的魂力级别有了很大的提升,在一定程度上还加强了白银祭司对整个国家的控制,冰帝慢慢成为一个徒有其名的政治代表,而不再具有强大的政治权力,权力慢慢地,集中在了白银祭司的手中。在这些给予帮助的家族之中,其中一个,就是神氏家族。 神氏家族的地位,还可以从十几年前发生的一场魂兽□□看出,当时,白银祭司还派出了【五度王爵】来帮助神氏家族。那也是唯一被世人们所熟知的王爵,亚斯兰的七个魂力巅峰之一。 但是,这样一个不乏优秀魂术师的名门望族,时间久了,也不乏会出现一两个“废物”,魂力,魂路都不出色的“废物”。 神音,就是这个百年一遇的废物。 她看向远处的英勇有为的年轻哥哥,自嘲地笑了笑。 大概因为自己是个废物吧。 就算神誓哥哥是家族里待自己最好的人,甚至比自己的孪生哥哥还要关心自己。但也不能带着一个废物进行狩猎吧。 神音知道自己是个令人厌恶的存在。大概也只有神誓哥哥,才真正地视她为自己的妹妹,视她为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孪生哥哥,神越,都很少正眼看她。更多的时候,只是直接地无视她的存在。 当年母亲在生下神越之后,生神音的时候遇到了难产,不幸去世了。 父亲悲痛欲绝,就在他俩的身上倾注了巨大的希望。 神越也确实很争气,真的成为了一个很有天赋的魂术师,魂力在同龄人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就连有些年长的兄妹都自愧不如。 族里很多人都相信,神越将来一定不亚于神誓,甚至,比神誓更为出色,他正在一步一步地追赶着神誓。 神越就像一个前途无量的天才。 可是,相反,神音却成为了那个百年一遇的“废物”。 大家都说:神音和神越,明明是双胞胎,却一点都不像。 一个是天才,一个却是废物。 一个是家族的骄傲,一个却是害死母亲的怪物。 同样是十四岁的年纪,神越在控制水元素并进行攻击和防御上几近完美,自己却连操控水元素都很勉强。 因为她的魂路,到现在为止,都是不完善的,并不是一条完整的灵魂回路。 族人到了十四岁,都会参加【白兕】的狩猎,但是,她却连资格都没有。 因为她太弱了。 帝都的魂术师几乎人人皆知,神氏家族最小的女儿,是一个废物。 “诶,这不是格兰尔特那个有名的废物吗?”熟悉的声音带着嘲讽,一个和神音年纪相仿的少女走了过来,她有着姣好的面容,俏丽的脸上带着有些得意的微笑,“你在这里做什么?莫非,你也想狩猎【白兕】”她突然笑了起来,尖锐得快要穿透耳膜。 神音似乎回忆起这张熟悉的面容来了。在一次帝都贵族的狩猎会上,神越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了一个郡主,而那个郡主,似乎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儿。 她还记得,那天的神越,在灰蒙蒙的阴沉天空之下,手执一柄染血的冰之巨镰,像一个身着深青色盔甲的死神。他的脚下,满是魂兽的残骸,殷红的鲜血就流淌在他的脚下,但却没有一丝玷污他的衣摆。 也同样是那一天,神音第一次感受到,她和神越,将成为两个世界的人。 “哈哈哈,神越,你看这个废物竟然还想参加【白兕】的狩猎呢!” 神音抬起头来,有些迟疑和惊讶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神越。 她没想到神越也在场。 十四岁的少年一身墨绿色的轻甲,黑色的额发下系着一条淡金色的头饰。他有些稚气的五官透着英气,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他淡淡地扫了一眼神音,皱了皱眉头。 他和神音,真的长得一点也不像。 还是少年的神越就像匠师精心雕琢的塑像,有着俊秀但不失英气的五官,长长睫毛下同样是灰色的双瞳,但神越更多了一份不同于他年纪的老成和世故,总是带着淡漠的神态,和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和孤独。而神音看起来相貌普通,只能是普通,几乎没有一丝灵气。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双眼,她的脸看起来晦暗而又了无生气。 神越抬眸,看着和自己一点也不相像的孪生妹妹,她黑色的头发从肩头倾泻下来,被遮挡住的脸颊笼罩在淡淡的阴影中。 自己从来都选择无视的,一个家族的污点,一个几乎算不上魂术师的废物,害母亲难产去世的,和自己没有一丁点儿相似的,孪生妹妹。 他灰色的眸子里几不可察的,对自己的一丝困惑。 身边女孩尖锐的笑声和刻薄的奚落显得那么刺耳。 内心仿佛有一只困兽。 原来,他和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相似的,在某种程度上。 刚刚嘲讽神音的女孩儿又开始兴奋地在神越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神音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只怕神越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站住。”冷冷的声音响起。 神音一下子愣住了。 四周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 诡异的沉默。 然而神越却没有再度开口。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久到神音快以为自己刚刚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缠着神越的格蕾儿有些诧异地看向迟迟不语的神越,但却不敢轻易出声。 “你不是想狩猎【白兕】吗?”过了很久之后,他说道。 神越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和一个陌生人交谈。 “你和我一起下去。” 隆隆的轰鸣还在继续着,伴随着山风从远处的树林呼啸而来。 松涛在头上翻涌,一阵哗然。 少女紧紧地握着缰绳,在马上有些僵硬地挺直了背。 她偷偷地看向在她右前方骑着马的黑发少年。 少年一言不发,漠然地注视着前方,仿佛身边的少女不存在似的。 后面的十几个侍从也都是一言不发,牢牢地跟在少年和少女之后。 为什么,要带我下来狩猎? 当少年无视身旁脸色极为难看的少女,将手中的缰绳和马鞭扔到自己的手中,并翻身跨上另一匹马的时候,神音依旧不敢相信,向来厌恶自己的孪生哥哥,竟然会亲自带自己去狩猎。 而他灰色的眸子里,仍旧是漠不关心的淡然。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神越? 心中的疑问郁结在心头。 “你这样……会得罪那个郡主的……”神音握紧了缰绳,犹豫着开口道。 神越连头都没有回,仍旧注视着前方,他似乎并不关心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想狩猎【白兕】?”过了一会儿,神越突然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但是他说话的语气,总是能够带着一种不同于他年龄的老成。 神音有些诧异于神越今天与她说了这么多话,同时更惊讶于他怎么会关心起自己的感受。 她看向前方茂密的丛林。 不同于神誓他们对白兕群的正面狩猎,神越被安排在了后方,带领后方的人马,对被冲散的落单者进行捕猎。 神越应该,不会满足于呆在后方吧。他可是神氏家族现目前,最有天赋和潜力的魂术师。他更适合在草原上进行捕猎,并且绝不亚于神誓哥哥,神斯哥哥和神鎏叔叔。他应该不仅仅是呆在后方进行捕猎。 “那你为什么会在后方?”神音反问道。 神越似乎轻笑了一声,但转瞬即逝,“因为,有人怕我。” “怕我抢了他的风头吧。”他有些神秘地说道。 “神誓哥哥不是那种人!”神音立即反驳道,但是立刻的,她又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 神越又没有说,那个人是神誓哥哥。 神越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但没有再说什么,他依旧像之前那样,勒马走在神音的前面。 她神音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呢? 只是因为神誓哥哥待她比其他人好吗? 亦或者是因为神誓哥哥在家族中的威望? 她自己,又有多了解神誓哥哥呢? 还是只是因为,她不想从神越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神音有些懊悔自己刚才问的那个问题。 她低下了头,轻轻抚摸着马匹的鬃毛,一言不发地跟在神越之后。 “只是因为你不曾拥有过力量和权力罢了。”神越最后却开口道,“他现在,可比我拥有的多得多。” “不过,你也许永远没有机会拥有。”他的声音依旧沉静,听不出来一丝情感。 因为我是一个废物。 对吗,神越? 你永远都是这样看待我的。 高高在上,享受着所有人的仰视。 神音内心想道,她也没有心思去反驳。 这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想要狩猎【白兕】。”神越的声音骤然响起。 “如果我能狩猎到【白兕】,这个问题不就有答案了吗?”神音说道,她不假思索地说道,“就和你一样。” 山风异常清凉地吹拂在脸上,带着树林的飒飒响声,拂过低矮的灌木,再吹向高处的枝梢。 凉风带来了心中意外的平静,仿佛吹散了笼罩在心中的阴霾。 “刚刚,你是想帮我吗?”神音似乎有些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问道。 我可以这样认为吗,哥哥? “我只是认为,外人没有资格,对我的家族评头论足。”神越似乎很认真地说道。 神音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就算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她也不能瞧不起你。”神越忽然勒住马,转过头来,看着神音说道,他同样灰色的眼瞳在一片阴影中像是闪烁着什么,“就算你杀死了母亲,你……” 神越猛然停住了。 他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异样的惊慌。 神音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突然觉得背脊发凉,头皮因为恐惧开始阵阵发麻。 因为,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神越这样的表情,几近带着绝望的惊恐。 同时,她也感受到了,来自魂力的压迫。 那种来自强大到无法比拟的魂力,众人臣服的压迫。 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逼近他们。 沿着层层树林,从满是苔藓和草丛的土地上慢慢靠近。 她紧紧地攥住了缰绳,手心冒出的冷汗使得双手变得异常的冰冷。 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远处依旧传来阵阵轰鸣,混杂着树叶的响动。 突然,一切都消失了。 神音的感知一片空白,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刚刚的恐惧和压迫就像是一场幻觉。 那种粘稠匍匐在地面的恶心感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利残破的惨叫声从身后传来。 神音突然感觉有什么腥热粘稠的液体剧烈地喷溅在自己的脸上。 少女倒吸一口凉气,几乎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血迹喷溅到了她银白色的裙袍上,大片大片地浸染开来。 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帝都格兰尔特·心脏】 空旷宽敞的房间里闪烁着幽暗微弱的烛光,黑色的帷幔肆意地从天花板上坠下,流水般流淌到了台阶之下。铺满大片黑色貂毛的石床上,身着黑色长裙的女子斜躺于其上,包裹着她曼妙身材的长裙如大理石面一般光滑,沿着她慵懒邪魅的曲线铺散在柔软的大床上。 她长长的睫毛浓密弯曲,掩藏在阴影里的双眸转动着动人而又有些阴郁的情感。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女人嘴角洋溢着神秘莫测的笑意,仿佛想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她的眼瞳开始失去聚焦,仿佛失去的意识,嘴角却依然向上扬起,诡秘而又充满着诱惑力。 过了一会,她闭上双眼。 感受到了门外熟悉的魂力和气息,她微微地抬起眼,但依然保持着刚才优雅而又魅惑的姿势,等待着来人的进入。 门缝中细微的光源从一条直线,逐渐向两边铺陈开来,不断延伸向房间的两边,直至房门完全敞开,门外的光源照亮了昏暗的房间。一道狭长的光源一直蔓延到了女人雪白的脚踝。 高大的男子出现在房门口。 他慢慢地走进房间。 身后的石门被侍从轻轻地关上,房间再度陷入了烛光之中的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莫名的暧昧和温柔。 特蕾娅看着幽冥慢慢走上床边的台阶,他的眉眼也在烛光中逐渐清晰起来。 深邃的眼窝像狭长的山谷,笼罩在阴影中的碧绿色瞳仁闪烁着幽深的微光,似乎含着复杂的情感。毫无瑕疵的高挺鼻梁在微弱的烛光下像是照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之中。长年与特蕾娅搭档的默契,使他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斜躺的女人的喜悦,他冰凌般冷峻的脸部,也染上一抹狷狂的笑容。 他周身黑色的长袍被魂力鼓动着,轻盈的在空气舞动着,镶金边的领口敞开着,露出了他精壮的胸膛,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胸前,像是一个温柔微笑的死神。 他俯身,坐在了黑色貂皮的大床上。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幽冥轻声问道,他随意拾起特蕾娅披散在床上的黑发,指尖轻轻地摸索着,像是抚摸上好的丝绸一般。 “怎么,今天不去看看,你那宝贝小使徒了?”她有些娇嗔地问道,微微耷拉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如同翩翩的蝴蝶,“倒是有时间,跑到我这里来了?” 幽冥轻笑出声,却不再言语。 特蕾娅见他不再出声,缓缓地坐起身来,披散的黑色长发从她光滑洁白的肩头滑落,垂落在胸前。 她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抚上了幽冥的胸膛。 嘴角又扬起了神秘莫测的微笑。 “既然你这么关心她,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付罗尔呢?”她的话语里似乎带着一丝讥诮,“她现在,可不像两年前那个样子,万一一个不小心,就被……”她住了口,用纤长的捂住了嘴,嘴角却带着一丝嘲讽和恶作剧般的笑意,饶有兴趣地看着幽冥。 坐在身边的男子却没有过多的反应,依旧是微笑看着身边妩媚的女人。 他专注地轻抚着手中的黑色发丝。 “她的生死,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冰冷的语气。“不过是白银祭司给我的一个玩物。” 他的手放开了那一缕黑发,而是抬手钳住了特蕾娅尖俏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食指细细摩挲着她娇媚的轮廓,碧绿色的瞳仁直直地看着她,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笼罩在层层迷雾之中。突然,他一手扼住了特蕾娅的喉咽,骨节分明的指尖轻易地包裹着她纤细洁白的脖颈,只要一用力,他可以轻易地折断她的脖子。 特蕾娅不以为意地轻笑出声,包裹着她如同花蕾一般胸脯的黑色长裙微微震动起伏起来。 幽冥轻轻地皱了皱眉,嘴角带上了一丝玩味,放开了钳制她喉咙的手,随即又充满爱怜地抚摸她的脸颊。 特蕾娅仿佛一只优雅慵懒的猫,她伸出手,环住了幽冥的脖子,妖娆完美的曲线悄然贴上了幽冥的胸膛。 “不过呢,她也不是那么容易坏掉哦。”特蕾娅又说道。 她的手轻柔地抚上幽冥的脖颈,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喉结。 “因为我这里啊,恰好有一个【红讯】,一个【白讯】呢,你想先听哪一个?”她伏在他的耳边说道。 特蕾娅妩媚的双瞳看着面前的幽冥,轻柔,而又神秘地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