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黯然起来。
檀香语重心长道:“你不应该跟着公子,他本就不是常人。”
“我知道。”我也不是。
夜里我和檀香睡在车厢,白端和狗儿在外轮流守夜。
等我被阳光晒醒,已经是中午了,车窗的纸都被照得稀薄。我抱着毯子,轻巧的挡过阳光,还想再睡一时。
狗儿忽然掀开帘子,正好看见我脚丫子缩进毯子:“别睡了丑丫头,老远就闻到你的味儿。”
“您哮天犬下凡啊,什么味都能闻出来,以后狗途无量啊。”
狗儿冷哼:“别拿我跟古府的腌臜狗相提并论。”
我一个激灵:“你知道哮天犬?”
“不就是跟着三眼怪危害苍生的那只吗?”他一脸嫌弃,似乎提起这个名字都很晦气。
“什么是古府?”
“你真睡糊涂了?这里是离界,还有另一个世界被称为古府,这些都是傩经上写的,三岁小孩都会背。”他的目光隐约戒备。
因为前面祭祀的事,我从不会多嘴,如果被人发现我是傩鬼,以这里对傩教疯狂的信仰,才是灾难呢。“我无父无母,没人教过这些,你满意了吧。”
狗儿放下戒备,又恢复之前趾高气昂的语态:“你以后不要胡言乱语,免得被人抓起来献祭都不知道。”
他还、真说准了。我确实被献祭过。
我被狗儿拉下车,檀香和公子正在河边并肩散步,狗儿突然推了推我,担忧道:“檀香不会喜欢公子吧?”
我听这语气,怎么像是担心公子被人抢走多一点,你到底还是不是直的啊。
“喜欢啊。”我胡乱塞口干粮,差点噎住:“我也喜欢。”
“你喜欢公子这事,谁看不出来?”
有这么明显吗?我回想点点滴滴,约莫是的。
“我教你一招讨公子喜欢的方法。”狗儿神神秘秘的说:“公子喜欢吃鱼,你从河里抓一只上来。有人教我,想俘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谁教你的?”
“我爹。”
“人才啊。”那你爸还是直的吗……
我走到河边,只见碧波荡漾,没有湍急之处,正适合摸鱼。做了几个准备动作,深吸一口气。
“猫儿要做什么?”白端问,檀香满脸不解。
“给你抓鱼。”我猛地跳入水中。河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肥美的鱼儿先是迅速避开,而后小心翼翼地触碰我的手背。
只等几条鱼肆无忌惮起来,也是我胸腔承受不住的时候,此刻突然发力,双手紧抓着一条。
这条鱼拼命挣扎,在水里像是泥鳅一样滑腻,好几次都要脱手而去。我快要闷胀,脚点石块,借力蹿出水面。我抱着鱼,死死不撒手。鱼尾渐起的水花,没入眼里,弄得酸涩不堪。
白端不知何时,站在我刚才的位置。
我忍不住向他炫耀,心里乐开花,怎么着都是甜滋滋的。
岸上的白端逆着阳光,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袖口低垂的六棱雪花纹,还有那骨节分明修长的手。他似乎动了动,却没有下一步,只是静静的道:“上来吧。”
我把鱼递给赶来的狗儿,自己费力爬上来,累得气喘吁吁。
白端用袖子擦拭我的湿发。
“我想剪短一点。”我女装的样子肯定不好看,还不如套上狗儿的衣服,扮成男儿身,这样也能省去很多不便和危险。
“好。”他薄唇轻启。
檀香乖巧的拿来一把匕首和一面镜子。
我站在白端身前,任他抽出匕首,只是那刀锋擦过脖子,使我一阵寒意。
“对不住。”
寒光游走,青丝散落,他的手心发热,挺秀的鼻子落到我敏感的耳尖。一股酥麻从颈处攀到耳根,喉咙不由的发痒,不敢呼吸,又像在贪婪的汲取。
“猫儿,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谁?”他削薄起合的双唇带出的气旋,就这样在右耳边吞吐着:“你看的,又是谁?”
原来他始终在试探我。
我像从云端骤然跌落尘土。风鞭,雨打,刀割,火炼。
浓厚的酸涩在鼻根酝酿,一路狂略而下,狠狠的袭击着心脏。仿佛过了好久,才听到自个的声音:“我谁都不是。”
鱼汤的浓香顺着风飘来。
当我顶着一头利落干净的短发,出现在狗儿和檀香的面前时,已经是饥肠辘辘,恨不能一头扎进鱼汤里。
狗儿对我的表情很满意。一回神,锅底都被扫荡干净,我拍拍肚子,像个孕妇似的躺着问:“我们去哪儿?”
“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