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
“哎。”他身后的奴婢低头答道。
离州人似乎见惯尚候耍赖的手段,一个个朝我挤眉弄眼。
我不服,刚想呲他。
谁知笼子里吃胖一圈的小红鸟懒懒地拍着肚皮道:“让我吃饱了再说。”
你丫的小红鸟,竟然开口说话了!
我晃动笼子,想看看它脑袋里是不是进水了,知不知道异类都不得好死。小红鸟摇摇晃晃地扒着栅栏,嘴里不依不饶的:“你外祖母的小人儿,才几天没见就忘了本君的恩情,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等本君出去了,一定剥光你,洗洗涮涮做成烤人儿吃!”
“对!剥光她!”老无赖跟着应和。
我简直要被气死。
无上宫景色悠然,恢宏壮阔,前院用作操练、会客,后院用来炼药、居住。我和离州人住在北边隐蔽的小院子,平时不往前院跑,唯有师姐经常去药阁教医官炼制新药。
夏日的气息随着燥热的暖流而来,池中的菡萏怒放出醉人的清香。
经过这些日子心无旁骛的修炼,身不缚影到了突破第四重的紧要关头。
尚候过来的时候,我体内沸腾的真气正要暴走,被他随手一巴掌拍散了,我惊觉这猥琐老头含而不露的功力,他不安分的爪子却在我背后肆意摸着:“大夏天的,消消火。”
该死的糟老头!
我一脚踹在他肥嘟嘟的屁股上:“要不是你把我的鸟捉走了,我至于自己苦苦修炼嘛!”
“鸟爷跟老朽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昨儿还彻夜长欢一醉方休呢,现在躺在小红的腿上睡得正香,有本事你把它叫来啊。”小红是尚候养大的,一直跟在尚候身边。
该死的浑鸟!
今天偷看唐槿洗澡,明天钻进凤清的裙子,就连无上宫刚发育的小姑娘也不放过,经常撅着鸟嘴偷亲。若不是前两天一个劲瞄师姐的胸,被她拔了一手毛,指不定还要干出什么事呢!
尚候眯了眯招牌式的小眼睛:“丫头,前面来人了,要见你。”
怪不得他特地用桂花油梳了头,看起来有那么一丝威风堂堂。我笑道:“是谁啊。”
尚候摸了摸胡须,有点卖官司的味道。
瞧他故作神秘的样子,我既感到好笑,又感到头皮发麻:“是滕歌吧。”
尚候毕竟混完战场混官场,早已养成老奸巨猾的性子,他虽出于情面收留离州人来此避难,但也不愿跟朝廷和傩教撕破脸皮,既然滕歌敢登门拜访,他就敢依言叫我出来。
刚踏进殿门,只见庄重肃穆的堂上,坐着一个身穿明黄铠甲的男子。
这人斜靠在龙纹红桐木椅上,华服绘有五爪驰骋的戾鹰,衣襟和袖口镶有三角鼎状的墨丝,将整个人的张狂霸道突显得淋漓尽致。他捏着手里的玉瓷杯,紧紧地看着眼前的师姐,削薄而棱角分明的唇挑起一抹笑。
那笑容令人生寒。
我从没见过师姐惨白了脸。
她死死的捏着裙摆,修长的玉手显得骨节狰狞,倾城的容貌看起来竟有些僵硬:“我不回!”
“胡闹!”滕歌一把将玉瓷杯捏碎,眼里的不容置疑令人忌惮。
我吐了口气,撩着裙摆走过去,唤道:“师兄,好久不见。”
滕歌转过头,方才还带有恼怒的脸色,此时犹如盛夏最浓时的惊雷,透露着萧杀和凌厉。
他缓缓的站起身,一步步走近,如鹰的眸子就像盯着猎物似的,将我浑身穿刺过去。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的要将我捏碎:“摇儿,我说过,你逃不掉的。”
我扯出一抹懒散的笑,仰着头和他对视:“师兄要我怎样做?任你揉圆搓扁?你觉得我会吗?”
身后离州人闻声赶至,只听一个清浅的声音响起:“猫儿。”
白端迎着正午的阳光走来,一身蓝衣干净从容,就像雪山上的遗世孤莲,再刺眼的荣光也占据不了这绝代风华。
滕歌捏着我下巴的手丝毫不松,言语间处处透着挑衅:“滕摇和滕如是我的师妹,如今滕家蒙难,受家师之命,带师妹们回简山。这个,六出公子也要管?”
离州人和滕歌有着血海深仇,凌风堡沦陷之事过去不足半年,猛地一见滕歌登门,自然气得七窍生烟,尤其肖错看见滕歌欺负师姐,就差没当着尚候的面打起来。
白端报以淡笑,眸光瞥见我下巴被扼出血印,倏然落下两个字。
“松开。”
听这愠怒的声音,我不由得失了神。
我知道滕歌为什么来。因为圣心难测,滕家处境艰难,一步都不能错,滕仙主向来闲云野鹤惯了,生性澹薄,从不理会庙堂纷扰,而滕歌自接管军中事务起,一直撼守滕家的容耀,步步为营,丝毫不敢松懈。虽然滕歌大破凌风堡,将离州人打得四处逃窜,但回王嘉奖他的同时,又拿师姐的事多加揣测。
圣心不明,令他寝食难安,如果不能将师姐带回简山,就要重新培养一个滕家人堵住回王的猜疑……这个人就是我。
滕歌先前为我在申城造势的时候,我便猜到七八分,只是没想到滕仙主极力反对我卷入庙堂纷争,怕我守不住心智做了嗜血的大魔头,才让我来找师姐。
白端每一步踏上前来,便有劲风一阵更强一阵的压迫。而他越是靠近,我能感到擒住我的滕歌,姿态便是愈发的昂扬。
滕歌对我的掌控没有减弱几分,目光落在白端的脸上,轻飘飘地在我耳旁逸出一句:“他在紧张你?”
“怎么可能。”我冷静无比的回道。
我使出身法,大概伤势未愈又刚真气暴走,很快被滕歌重新拽回怀里。我一皱眉头有点不高兴,那边传来一个更不高兴的声音:“松开。”
滕歌冷笑:“不松又如何?”
白端一步向前,空气中压力骤然增大,在功力上,他和滕歌势均力敌,仍逼得滕歌额角溢出冷汗,衬得他的脸色有点难看。
我反手拔出滕歌腰间的佩剑,像逃出简山那般决绝的刺向他,只感觉剑尖入体的那一瞬,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受到阻碍,熟悉的血腥气登时喷溅而出,滕歌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没有愤怒,只有平静。
“滕摇,若滕家遭王上忌惮,其下场必然不逊于离州。”他似乎懂得了妥协:“师父待你极好,你应该知道,他离成仙只差半步,谁都不能阻碍他……连我都不能……”
说完这话,滕歌终于松开禁锢我的手,一点点拔出刺进腹中的剑,当啷一声落地,也将我从头到脚浇得冰凉。
滕歌将剑放回剑鞘里,不顾腹部撕开的口子,重新坐回龙纹红桐木椅上,整个人苍白失色。
师姐也脸色苍白。
时逢乱世,说不清谁对谁错。一边是滕家的安危,一边是离州的希冀,她才是最艰难的。
而此时,尚候咳了咳,打破死寂:“虚碧崖不久后开启,离世海高手云集,你们准备怎么办?”
虚碧崖隐匿在离世海,又称蓬山。
因上次山阴地开启,死伤众多,很多刚显露锋芒的少年英豪无辜惨死,连傩教也耗损许多有志之士,为防止再次出现山阴地的一幕,傩教和朝廷以人数作限制,举办选拔大会。
依次为新秀选拔、尚才选拔、高达选拔,只有成功挤进名额的人,手持腰牌才能进入虚碧崖。但凡有心术不正者,就地处决。
这次选拔大会就在尚城举行,这也是滕歌的真正目的。
但报名新秀选拔需要投名状。
我满腹疑惑:“什么是投名状?”
滕歌看来,沉道:“我早为你铺好了路,只要你在一个月之内,名动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