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叶真呢?我呢?穿越的同伴呢?
我们难道不是大势之一,就没有人想守护我们?
如果没有,那我便守护自己,守护叶真,守护想守护的人。
回良澈的毡包在小山坡背风的位置,和屋外被风扬起打璇的树叶一样,屋内也是陷入深思之中。
回良澈把我叫来,不是要听取我的意见,而是要找人做个见证。行宫建造的事陷入僵局,往坏处想去,也许是想找个顶雷的,若回王怪罪下来,也能推到我身上。
我自知跑不掉,从回王派我来龙山巡视的那一刻起,他眼中浓浓的算计就像深冬的雾霭挥散不去。我一点不怀疑他知晓我的身份,毕竟帝王虽有昏君,但绝非傻子。可他摆明要算计,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得乖乖承受。
我在心里又暗骂了一句“老狐狸”,便主动问起渗水的情况。
毡包中不但有傩教长老,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傩娘,闻言花颜俱怒:“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过问傩教的事?”
回良澈固然和我不和,他知道我在怀疑他,我也属实怀疑他。然而毕竟同为回王派遣来的走卒,活干不好谁都跑不掉受罚。
如今傩教不先想着解决渗水问题,而是想要用威仪强行遮羞,回良澈闻言脸色一沉,说话也不客气了:“叶参领是王上钦点同本王一起巡视的,怎么没有过问的权利。行宫渗水这等大事,能者皆可参与解决。如果傩教不愿我等插手,那本王即刻上报王上,请王上来解决此事。你们看如何?”
“工娘,地娘,失言了。”傩教长老呵道。
我发觉傩娘的称呼很有意思,既有对应社会职业的:士农工商、婚丧嫁娶,又有对应自然万物的:日月星辰、天地浩瀚。由此看来,工娘管着“土工,金工,石工,木工,兽工,草工”典制六材,而地娘应当管着土地勘测,派她们二人来监工也在情理之中。
“叶参领有何见解。”回良澈出言不单单想维护我,他也确实想听听我的想法。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你们一直没有找到渗水的缘由?”我继续问。
“之前没有渗水的情况,如果有的话,早都想办法改建了。”工娘没好气的说。
“暗河呢?”龙山坐拥地脉,凡地脉皆有暗河。
“早些时辰勘探过,龙山的向阴地是有一条暗河,只不过那里堆满了坟头,基本无人过去,怎么会改变暗河的流向,冲撞行宫呢。”地娘说着。
回良澈揉了揉太阳穴,靠着椅背缓缓的闭上眼。
这两日忙里忙外,他也是分身乏术,本就单薄略显病弱的身体露出疲态,唇瓣因干裂透出淡淡的玫瑰色,仔细瞧,他的睫毛又密又长,离近看,眼尾上挑的弧度和白端很像。
“你光看本王就能解决问题?”回良澈看似眯着,冷不丁出声。
“王爷说的不错,看王爷是解决不掉问题的,所以属下请求去看行宫。”我收回探究的目光,正儿八经道。
“胡闹!行宫修好之前,谁都不能践踏圣洁之地。”长老面色登时大变,怒气不可抑制的升腾而起。
“叶参领,你要看行宫真的只是解决渗水,没有掺杂旁的心思?”回良澈突然睁开眼,眉眼凌厉的看过来,那眼神精光四射,哪像在回王面前的怂包样。我没想到他问的如此直白,倏尔不知道如何应答,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的银甲冷光,一股不舒服的感觉缓缓自心底升起。
我当然生有别的心思。
修葺行宫由傩教一手操办,稍有纰漏,自会引火烧身。我同傩教捍旋这么多年,哪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然而回良澈猛地道破我的心思,叫我一时间无话可说。
这时,一声隆隆声登时想起,我撩开毡帘定睛望去,只见草原之上飞起无数的黑影,有大片飞石从背阴地纷纷弹出,行宫就像从土堆里长出来似的,被弥漫四散的风沙淹没。来不及细想,拿起北寒弓和清羽箭,叫上陈二狗便匆忙赶去。
身后的回良澈不甘示弱,翻身利落的上马,刚要朝行宫的方向扬鞭,便被突如其来的风沙呛得猛咳,他面色通红的扶在马背上,又急又虚,隐约对我喊道:“滕……”
滕字一出口,他便自知失误,慌忙改口,“叶参领!”
我回头微笑,是了,你知道我是滕摇,我也懒得问你一句:拿东夷海战数万人的血肉铸成的尸山肉糜,真能心安理得的下咽吗?
我眨眼间冲进从行宫逃出的人群,这时候行宫尘土飞扬,哪里有人注意到我骑马穿过。轰隆声乍停,除了朔夜的长嘶,草原上一片寂静。
而就在这时,一道丽影飞驰而来,硬生生的拦截住朔夜的马蹄:“行宫是祭祖的圣地,除非有回王的手谕,否则谁都不许进。”
时隔数个月,没想到能在这副局面下见到天罗王这张脸。
“你是谁?”她大声的质问。我看着她脸上抹成小花猫的样子,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原来这般掌握生杀的人物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但一想到丰慵眠被炸得粉身碎骨而她还活着,我便淡淡的眯起眼睛,对着她的胸口就是一掌:“你管我是谁。”
“住手!”紧随其后的长老和傩娘顿时瞪大双眼。
回良澈终于跟上,还在咳嗽:“行宫怎么样?”
无人回答,他顾不得掩饰什么情绪,不耐烦的喊道:“告诉本王,行宫怎么样?”
“只是出了点小事,不劳十一王爷费心。”天罗王生生吃我一掌,难得没有死咬着不放,看来是顾忌回良澈,亦或者,怕他一时兴起进去。
回良澈止住咳,声线沙哑的说道:“这叫出了点小事?别忘了你跟本王保证过,一定会万无一失。本王不能等了。”
我转头看去,只见回良澈面色越发苍白,心里有了疑惑,好端端的,回王要我们巡视行宫做什么,难不成傩教除了修葺行宫,还有别的事要完成?这几天我在毡包吃吃喝喝,全然不见回良澈的行踪,要说他忙到不见人影我能理解,但也用不着忙到气血这么差吧?
更况且傩教死守行宫,这里面肯定在搞什么名堂。
我决定夜探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