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意难平(1 / 1)揽阙图(女尊)首页

华灯初上,教坊司灯红酒绿,鼓乐齐鸣。    天命风流的凌大小姐第一次情场失意,她坐在高楼楼顶,耳畔冷风习习,却驱不散她满身酒气。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小鸾心里会有别的女人,而且还是个令她不齿的女人!    承玹铮!她再次把拳头紧紧攥起,这名字她在内心深处痛骂了不下百遍,她多想直接冲到俪王府去,多想跟承玹铮拼个你死我活,可是,尚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行!    当年宁汝桦金殿之上写下宸王谋逆四字,成全了她满腔忠义,却将宁家全族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宁家不论主从,所有二十岁以下的男子皆被发配边陲红帐犒赏三军。据说足有上千人,路途之中死了过半,送入红帐仅七日,剩下不到一成。    留了一些身量不足,年岁幼小的,暂且充作军奴。    凌秋漪受人所托,于一个黑云遮月之夜前去搭救孤鸾。寻到他时,他刚挨了毒打,奄奄一息。    马厩中锁着二十余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孩子,见有人来,先是吓得抱团,随后见凌秋漪要带孤鸾走,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哀求,求凌秋漪搭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凌秋漪动了恻隐之念,可她与凌莫晓势单力孤,力不从心。    哀哭声越来越响,惊动了看守,看守被杀,惊动了驻军营帐。    凌莫晓背着昏昏沉沉的孤鸾,随凌秋漪奋力拼杀出一条血路,回身望去,马厩之处燃起了熊熊大火,惨叫声不绝于耳,宛若地狱中百鬼哀鸣。    在那一夜,她的心被深深触动。    原来江湖之外可怜人甚众,原来江湖之外极不太平。    小鸾,我只想给你一段平安的岁月,一个安稳的人生,错了吗?    女子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不知不觉,眼角湿了,凌莫晓狠狠抹了一把。寒风掀翻了她貂敞的兜帽,凤钗衔口的流苏缠着青丝在风中飞荡,俏丽的面容落寞、忧伤。    身边传来咯咯的笑声,“喂,你个女人家家的,哭什么哭?”    听声音是个年轻小郎,凌莫晓猛一回头,率先映入眼帘的那张鎏金玉兰面具,黑衣黑敞迎风翻飞,好似夜幕孕生而来。    小郎径自在她身旁坐下,从腰间解下一个酒葫芦,自己先饮了两口,然后递给凌莫晓,颇有几分江湖的豪爽,“相逢自是有缘,我请你!”    凌莫晓没伸手,一脸漠然。    小郎白了她一眼,“没胆!”    话音未落,凌莫晓嗖得一声把酒葫芦夺了过来,咚咚咚连灌了几口,“好酒!”    小郎哈哈一笑,斜眼睨着她,“怎么?家里相公被人睡了?”    “呸!”凌莫晓啐了他一口,“大黑天不在家铺床叠被,是不是你妻主去找二房了?”    “哎!”小郎一呲牙,“浑说什么!小爷我还没嫁人呢!”    “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定是个丑八怪,指不定嫁不嫁得出去呢!”酒精上头,心情憋闷,平日最为怜香惜玉的凌大小姐眼下满身是刺。    小郎不怒反笑,舒展着柔软的腰身,举手投足间妩媚撩人,声音也变得温柔多情,“小爷美若天仙,不信你摘下面具瞧瞧嘛!”    “没兴趣!”主动投怀送抱,非奸即盗。    小郎语意讥诮,“你不敢?”    “哼,还有本大小姐不敢的?”    凌莫晓酒色财气样样不惧,刚要伸手,忽又顿住,“丑话可说在前头,摘了你的面具,可不兴缠上我!”    “呦!这话怎么说的?”小郎故意往她身上一靠,并伸手在她胸口摸了一把,“指不定等会儿你见了人家庐山真面,还舍不得撒手呢!”    “哎!放尊重些!”一阵寒风呼啸,凌莫晓打个激灵,酒亦醒了几分。她用力推开小郎,“女男大防懂不懂?端庄矜持会不会?”    她瞅着小郎心想,这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妖精?    小郎一脸不屑,“就许你们女人左搂右抱,我们男人就得做你们的附庸?就得成天被一堆狗屁规矩约束着?”    “哎,这自古女人就是三夫四侍啊!”    “屁话!我以后的妻主要敢朝三暮四,我就......”    “你待怎样?”凌莫晓嗤嗤笑了,“你还想杀了她不成?”    “有何不可?”小郎觉得天经地义,“喂,要说你还真怂,你家相公偷.人,你不去找那姘.头拼命,却躲在这儿喝闷酒!”    “你!”凌莫晓懒得争辩,心里却拿定主意,“总有一天,我会找那人堂堂正正比个高低。”    小郎凑近了她,眼中闪着精光,“你是不是技不如人?要帮手吗?”    凌莫晓斜了他一眼,“少侠这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当然!”小郎很是仗义地拍了拍腰间的长鞭,“反正闲来无事,活动活动筋骨也好。你告诉我那姘.头的住处,我帮你去宰了她。放心,分文不取!”    “哦!”凌莫晓故意拖着尾音儿,“你认识去俪王府的路吗?”    “俪王府?”小郎先是一愣,随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的意思是俪王睡了你男人?”    这、这也太......    凌莫晓望着他瞠目结舌的样子哈哈大笑,“这般轻信于人,你娘你爹也敢放你出来闯江湖?偷偷溜出来的吧?”    “谁偷偷溜出来的?小爷我光明正大!”小郎一边嘴硬,一边却暗地松了口气。去寻俪王的晦气,那不是找死吗?不过眼前的女人挺有趣儿,“喂,我叫莫寒,你叫什么?”    “凌...娆。”    小郎心念一动,娆字竟与自己的姓氏同音。    他噌的一声跳起身,“走了,小爷手痒得很,快活去了!”    凌莫晓揶揄地瞧着他,“这教坊司可是伺候女人的地方,当然了,听说也伺候男人,不过没想到你好那口!”    “嗬!你还真是牙尖嘴利,惹人讨厌!活该你男人偷.人!”小郎甩下一句奚落,飞身而去。    凌莫晓未曾留意,衣襟里那盒百濯香已不翼而飞了。    小郎踏着月色,心说,凌娘子,让你损我,我这可是妙手空空的真传,只拿你一盒香,便宜你了!    直到小郎形影消失,凌莫晓起身并伸了个懒腰,目光不经意向下一扫,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裘珵将信管系在信鸽脚趾上,信鸽飞走的一刹那,他不知已暴露在凌莫晓眼底。    裘珵刚回了大厅,便听到上官紫云唤他,“阿珵!”    “驸马!”见是老恩客,裘珵忙堆起笑脸上前见礼,上官紫云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儿,笑容中满是邪气,“几天没来,想我了吗?”    “当然想了,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您几日不来,奴家都快变做那戏词里的望妻石了。”    “哈哈哈哈!”上官紫云一阵大笑,使劲儿将裘珵搂在了怀里,“瞧这小嘴儿甜的,走,上你屋里,咱们好好快活快活!”    裘珵轻轻推了她一把,“不急,您先去泡个澡,孙公公吩咐奴家给绛心送桃花霜,奴家去去就来。”    “绛心?”上官紫云略微愣了愣,“哦!就是太女花重金定下的那个一品公子,送给俪王暖床的那个?”    “是啊,再过两天,他就该挂牌初夜了,如今孙公公可宝贝着呢!”教坊司出了那么多一品公子,可在初夜能伺候俪王的史无前例,所以孙氏煞费苦心。    上官紫云在裘珵腰间掐了一把,“我怎么听着,这话酸溜溜的?莫非你也想去伺候俪王?”    裘珵绽开如花笑颜,“瞧您说的?奴家有自知之明。绛心有幸伺候俪王殿下,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连孙公公都说这是绝无仅有的。”    “那个林绛心真有那么好吗?”孙氏藏得严,又自恃太女撑腰,不到初夜,上官紫云还真见不到林绛心的面。    裘珵掩嘴笑道:“好不好的,奴家说了不算,反正再等两天,绛心名声大噪,只怕他的恩客要踏破教坊司的门槛了!”......    康郡王府内,玹铮端坐于听雪堂中静静饮茶。    内寝之中,惨叫声不绝于耳,又过了片刻,千户魏婕来报,“王主,康郡王疼晕过去了。”    “大夫怎么说?”    “是真晕过去了,动情之时,疼得死去活来,做不了假。”    “嗯。”玹铮点头,“那个死囚不必留了。”本来就是死囚,临刑前用来验一验承玹鏡的真伪,倒也物尽其用。    魏婕陪着玹铮走到内寝门口,红袖战战兢兢伏跪于地。    玹铮淡淡扫了他一眼,觉得眼生,“你是康郡王贴身内侍?”    厉王垂问,红袖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回俪王主的话,奴才红袖,昨日才由内廷司指派而来。”    “就派了你一个?”    “原本两人,绿篱忽患急症,内廷司担心康郡王,所以先遣奴才来伺候着。”    玹铮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承玹鏡冷冷一笑,“康郡王有隐疾,你知道吗?”    红袖不妨玹铮如此发问,心思转了几转才回道:“禀俪王主,康郡王腿疾复发,感染风寒,奴才会禀报太医院,请太医前来为其诊治。”    “你倒伶俐!”玹铮嗤笑,未再深究。    见玹铮离去,红袖大大松了口气,背襟业已湿透。    魏婕对红袖肃声道:“记住,今晚俪王殿下只是来康郡王府奉旨查案的。”    红袖一点就透,“大人放心,奴才并未见过俪王主,俪王主也没来过听雪堂。”    “孺子可教!”魏婕见内寝再无旁人,便从袖口里取出一锭黄灿灿的金元宝丢给他,“拿着吧,王主赏你的,以后老老实实当差,少不了你的好处!”    “奴才多谢俪王主赏!”红袖做出喜不自胜、感恩戴德的模样。    魏婕抬手勾住了他的下巴,“啧啧,模样儿倒挺标致。”    红袖脸一红,垂下眼帘,眉目间满是羞涩。    “你叫红袖?”    “是。”    “红袖添香,有趣儿!”魏婕低头附在红袖耳边,“以后本千户常来看你,如何?”    红袖娇羞无限,然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床榻上的承玹鏡。    魏婕顿时会意,“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红袖抿唇一笑,媚眼如丝,“那大人不许骗奴才。”    “哪能啊?”难得遇到如此知情识意的美侍,魏婕心情舒畅,走时步履轻盈,还不忘回眸对红袖一笑。    待她背影消失,红袖嘴角的笑意瞬间凝结。他紧走几步来至床榻边,趁着无人迅速给承玹鏡喂了一颗药丸。    片刻之后,承玹鏡悠悠醒转,第一句话便是,“承玹铮,辱我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