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询站住脚步,凝望陈鉴片臾,终是忍住没将心底的烦闷说出来,只道:“我只是感叹。就算将来遇到,恐也是云树之思,霓云望月罢了。”
陈鉴更觉得他是在瞒着什么,想他素日的性子,不追问也罢,只奇怪什么样的女子让他这样烦恼,想来那女子也不是普通人吧。他的处境到底和自己不同,这样的行事做派也情有可原,便安慰道:“日后,若七哥奏请父皇赐婚,我想父皇不会不答应。只是七哥从未轻易求人,即便求,求的也是那一点现世安稳。”
陈询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所求的只有现世安稳,偶尔一点出格便要被人说三道四。现在想来不求也罢。”
说到这里,他只觉心底泄气。无论外面有多少有关太子被废的传闻,他也不想听到。哪怕他对权力存着幻想,但要是动摇根本,他还是很排斥的。许是出自他的本心,许是看到陈睿就难以忘记伤痛。他就这样矛盾不堪,在矛盾中亦退亦回不想看到杀戮,那就求太子平安,可还有很多人不想太子平安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或许在殷贵妃与太子的争斗中能得到一线希望。但这些都是寄托在别人的行动中,他还没有半分机会参与进去,他也不想参与进去,只想像从前那样守护属于自己的一方净土,可如今他唯一渴望的人却不得不使他去想、去判断眼前的时局,比如待到陈昶从越州归来之日,是不是就是迎娶章青砚之时,到那天,他心底会有多么难受、又有多少不甘?
“咦!你这样说,我更奇了。快说你看中的女子是哪家的?难道是普通人家的,不配做正妃,你才这样苦恼?”见他缄默不语,纹身不动,陈鉴刚迈开的步子又停留了下来,很后悔刚才说那样的话,明明知道陈询待人处事不到时候不会轻易表露,有时对他这样的兄弟也不会有半点改变。想想也无趣,便笑道,“嗯,我不问了,等七哥想对我说的时候再说吧。”
说话间,不觉天色又深了些,楚王府就在不远处,突然远远看到一团白色和一团青色在长满树木的夹道上奔来,不一会儿,就跑到了他们的面前。
“两位殿下,让奴婢好找啊!”恽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与他一起的跑来的齐斐扬却面不改色,形态自然。
陈鉴打量齐斐扬,笑道:“今日再仔细瞧瞧,斐扬还真与众不同。”
陈询笑问:“有何不同?”
“我在灵州曾遇到一位性情相投之人,他年岁已老,却鹤发童颜,走起路来轻如羽毛。刚才看齐斐扬这一路小跑,与那高人极其相似,都满面侠气,岂是寻常人可比?”
齐斐扬谦卑道:“九殿下说笑了,属下岂敢和殿下眼里的高人相比。属下既是侍卫,有的也只是这点脚力。”
陈询附声:“一般高人年纪很大,白发胡须,貌似太白金星。我的下属如像九弟所言,那我成了什么?”
“当是天神。”
“哈哈!九弟何来奉承之意?”
陈鉴本想逗他开心,看陈询大笑,又问恽良,“你怎么看?”
恽良磕着脑袋回道:“当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陈鉴斜瞥了恽良一眼,笑道:“俗话说,主仆同心。恽良,你既知这个道理,为何还没长进?这一点咱们差七哥和齐侍卫很多。往后你要越发上进才行。”
恽良慌忙道:“殿下教训得是!奴婢愚笨了些,容奴婢慢慢学着。”
陈询笑着摆摆手:“读书万卷,不如行万里路。你们走遍天下,见多识广,哪像我待在京城什么也不知、也不见。日后讨教的地方多了去,九弟可不要吝啬口舌。”
“我怎会吝啬呢。过几日我再向父皇讨旨意,不光带着你出去,齐斐扬也要带着,让他与灵州高人见一见,说不定前世还是一家人呢。”
陈询笑着对齐斐扬道:“你看看九殿下,又在胡说八道了。”
齐斐扬笑道:“若能随九殿下出去一遭,是属下的福气。”
“哈哈!七哥,你听听,斐扬爽言爽语,恰对了我的脾性,偏偏他跟了你。”
“若他和我一般心性,我们每日对着还有何乐趣。我要的正是他的直接,恰能弥补我的寡断。”陈询欢喜地看着齐斐扬,“他亦是我的兄长,左右不离。”
“左右不离”这四个字刚出口,齐斐扬咽喉微哽,但见陈询眸光晶亮,情深意切,顿觉欣慰。
一旁的陈鉴将他二人的举止看在眼里,忽然想到已去贡州的李垣,已在遥远的北疆,心底徒生出一点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