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难与一支这么近的、拿在手中的笔合璧。
他知道:一个故乡浓郁的山河,就像从一个少年身上渐次冷却着、消失的青春……
丰杂、干涸的枯发,在时间背景剧烈飞逝的光彩中,渐渐残褪饱和盈润着少年时代、那些喜悦过的光泽。
极致蹙缩的时间,一瞬间变老了蒋涵子所有意气风发的童年。拿着一支枯竭的笔,仿佛一个头发雪白的“孩子”,雕塑一样半偃下失意的脸。手持一支风蚀中,枯干新鲜水分的玫瑰,用昨天凝固的笑,一直延长到今天。
“猴哥”似乎察觉到意外,他轻微地推推光亮的小眼镜。从眼镜框架上再没有逾越视角为颜值设计的山脉。
他有点烦心。一手摘落眼镜,另一只手揉揉持久端凝的眼睛,热燥的脸颊一片漾红。
瞬间抬头,一双鲜亮发光的黑瞳显示真正沉凝表情时,隐藏在肃静姿态中、那种苍色而英俊的痛苦。
“涵子,怎么了?”“猴哥”低声问。
当他忽然听到自己的话时,不禁沉闷地摇摇头。
忽然,“猴哥”不再带着博弈一样的好奇心俯瞰远处凝立不动的蒋涵子。
“涵子,笔走一寸纸,心骋万里山。你,只要动起来就好。”“猴哥”镇静自语,缓缓站直身躯时,仿佛摆脱看不见的压抑,抖动两肩。
其实,此时的蒋涵子根本感受不到身后遥远的一座“山”。
蒋涵子已经记不得:自己随音声,知觉枯竭般远离一支笔的时光。但那种知觉“枯竭”的痛感,似乎一眨眼间,亲历了疼痛翻滚在罪孽一样挣扎过的、好几个时空背景里转换的青春。
就像一个破开噩梦锁喉的窒息,突然间,变得困累的蒋涵子,仿佛要执意强力撑住不太稳当的身躯。
在短暂的眩晕中,似乎为了稳定站立,一手执着地扶住画架时。却料,沉重僵化的自己,仿佛一块失去平衡感、滚落的石头,笨拙地“砸”在画架上。
顿时,稀里哗啦的响动中,倾倒的蒋涵子只手将画架弄翻。
“唉!”蒋涵子跌在地上。交换生敏感照射来目光。整个人就像一颗耀眼的太阳。照耀得蒋涵子快要在大地上看见自己倾斜着扑倒不起的影子。
“这就是你刚才说过的话?艺术神灵的惩罚,其实也是挺灵应的。实话告你,接近画境的每一笔,其实带着一万个苦行。”
蒋涵子忽然清醒似的昂起头。在心里,他却从交换生的一句话中探到话外音:也就是说,画,可以用苦行去接近!
“是的。”蒋涵子默默沉下脑袋。
“哼,到此,还在显示个性硬。看清楚了吗?你,已经倒了,就像塌落的画架。不过,竖琴说:这句话不是比喻句。”
交换生说罢,随手拨动牛角事情的轮廓一个呼呼发响的旋转。
空间里,一个竖琴湍旋的小宇宙消失了……
只见交换生看着跌在地上的蒋涵子,收敛的目光带着回撤的风声。
而当他拿住画笔,将拓长的臂弯回折,仿佛整个空气形成厚重的幕布,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量,拽动隐约翻腾的滚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