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霓沉默了很长时间，过往烟云般在眼前浮现。

她想起那一日，嫂嫂生下那个孩子的时候，她正陷在要出嫁的激动中。

她伏在嫂嫂床边，低声问：“嫂嫂当日嫁与哥哥时，也是像阿云这样忐忑吗？”

嫂嫂摇头，温柔的目光落在她的面颊上。

嫂嫂说：“我与你兄长自幼相识，彼此熟悉得很，我自小便知来日我的夫君是你的兄长，是这大萧未来的主人。自小，我在家学的便是如何做好这天下的女主人。天下的女主人，怎么会忐忑呢？”

“我才不信，母妃说世间女子嫁人，心里多少都是忐忑的。嫂嫂从前与哥哥相处是一回事，可嫁人是另一回事儿，嫂嫂当真不曾紧张？”那时候的萧云带着满满的疑问，看着那个依靠在床上脸色苍白却藏不住幸福喜悦的女子。

嫂嫂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好吧，你非要这么说，那我就承认当日也是有些许忐忑的。只是阿云呀，这些事情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呀，你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个男人对你难道不好吗？”

那时候的萧云沉默了一小会儿就笑了起来，她凑到嫂嫂面前，小心翼翼地说着司徒青是如何珍重地对待她。

嫂嫂没有说话。

她只是看着萧云，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告诉她：“你高兴就好。”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想着，无论萧云面对什么，都会有她的父兄作为后盾。

没有人想过，他们会死。

自小被当做一国之后教导的太子妃从未想过自己会来不及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就那样生生断送了性命。

那一日的过程太过惨烈，楚玉霓已经想不起来第一个倒下去的人究竟是谁了。

她只记得自己赶到的时候，皇城一片血海。

司徒青说萧氏一族只剩下她自己了。

她若是想要萧氏一族延续下去，就该清楚自己的身份，好好地留在他身边，诞下一个皇子来延续萧氏的国祚。

简直丧心病狂。

楚玉霓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她说：“师兄，我明白了。”

离开了国师府，楚玉霓兜兜转转还是忍不住去了一趟暗巷。

同大人不知何时与庄晏达成了协议，十分警惕楚玉霓的到来，张嫂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楚玉霓。

楚玉霓好奇：“张嫂，你从前也是锦绣堆里的姑娘，为何如今就这样留在暗巷了呢？”

“夫人说的是我从前在沈家的事吧？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锦绣花丛里的生活，那也得有人愿意让你过才行啊。”张嫂笑了笑，“你见过沈家人了吧？他们那样忘恩负义，又怎么会让我好好活着？离开了暗巷，我只怕不出三日就会被他们害死，你说我为什么留在暗巷？”

“若是按张老爷当年的设想，今日沈家主母合该是你吧？”楚玉霓试探着问了一句。

张嫂看着自己早已粗糙的手，拍了拍身上洗的发白的衣裙，问道：“沈夫人如今的穿着比我好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