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九章 暗度陈仓(2 / 2)晓风醉首页

玄渊咧嘴一笑,说道:“听这炮声,大明海军真是倾巢而出。足利大人此次估计是要折兵损将,大伤元气了。咱们事不宜迟,这就走吧。”

映寒听了,心里明白,这东方玄渊竟是早就知道倭寇来犯,算准了城内空虚海港无人,所以选在今日带她离开泉州。只是城墙上既然都是守卫,他们又如何能出得城去?

映寒低头不语,跟在这两人身后,举步向南走去。还没走出十丈,忽听背后传来脚步声,有一人由远及近边跑边喊:“小姐!”

映寒全身一僵,另两个人也吓了一跳,明明刚才进园子的时候已经把所有人都放倒了,怎么此时又蹦出个大活人来。

映寒转身,但见蔓草从那角门里跑了出来,头发都乱了,满脸都是焦急的泪水,手上还拎着个包袱。就这么一愣,蔓草已跑到近前,一把抱住了映寒的胳膊,说道:“小姐!”她不等喘匀了气,已然哭得稀啦哗啦:“小姐,你要去哪里?为什么又将我撇下了?”

映寒脸色苍白,这一时哪里说得清楚,便强颜笑着说:“你怎么跟来了?我与这两位……官差去办点儿事,一会儿就回来,你且回去好好歇着,莫要担心。”

蔓草抬眼看了看这两个身穿粗衣之人,哪里有半分官差的样子,如何肯信,猛地摇头说道:“小姐,你哄过我一次,还要哄我吗?我早就说了,您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寸步不离,生是你的人,死是……”这句话还没说完,突然身子一软,向地上倒去。

映寒大惊,伸手去扶,倒是那壮汉手更快些,已然捞住了昏迷的蔓草。

映寒转头,惊怒地看着出手将蔓草打昏的东方玄渊,说道:“这是我妹子,你若伤她分毫,我与你没完!”

东方玄渊眉毛一挑,也不生气,说:“我倒想看看,你要怎么与我没完。”说着,转头向那壮汉简短地说:“阿蛋,扛上。”

阿蛋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这个娇小圆脸的姑娘,又抬头看了看玄渊,竟然大有为难之意。

玄渊吸了口气,说道:“你也听这丫头说了,生死都要跟着这邵小姐,总不能大半夜的把她撂在这街上,成全她就是了。”

映寒听到玄渊如此说,倒是出乎意料。眼看着阿蛋将蔓草拦腰扛在了肩上,一时竟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了。

玄渊看见映寒呆呆愣愣地表情,说道:“你也不用谢我,她既然见了我们的长相,若不带她走,便得杀了她。”

映寒抬眼,目光森冷,说道:“谁要谢你了。我自会乖乖地跟你们走,你也不用威胁我。可是这丫头……”

玄渊噗嗤一笑,说道:“这丫头连自己的包袱都带上了,想来早就看出你不对了,刚才就一直守在你身边。你现下把她送回去,她醒转了,还是要想尽办法跟来。我都不嫌麻烦多带一人,你就全了你这丫鬟的好意吧。”

说罢,也不再多言,领着阿蛋笔直地向前走去。

映寒看着这东方玄渊劲瘦有力的背影在前面悠然走着,那壮汉阿蛋扛着个人,走的也煞是轻松,毫无做贼心虚的样子,自己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几日来,她愁肠百结,无心茶饭,一时觉得必得去寻得父亲的下落,一时又觉得自己如此辜负云亭,此生都没脸再见了。此次出洋,前途未卜,世事难了,就算得成正果寻到了父亲,以后回到大明便是和云亭有缘重逢,也断然无缘作夫妻了。每每想到这里,都不禁肝肠寸断,想自己十年来都无牵无挂,为何竟在这样的时刻认识了云亭,相遇不逢时,也不知是两人的幸运,还是两人一生当中的大不幸。想来蔓草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对自己的了解不比常人,这几日又朝夕相处,映寒的异常她怎么可能没有察觉。蔓草对映寒一片愚忠,从来就觉得小姐做什么都自有道理,无需多问,自己只要誓死跟随就行了,竟毫不声张暗作准备。映寒这几日以为蔓草毫无察觉,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映寒又抬眼看了看前面两个人。她此次做了如此决绝的决定,自然已将个人安危,名节幸福都置于脑后,可现下多了蔓草,她倒心怀顾忌起来。东方玄渊满身邪气,做事不按常理不讲礼法,若是冒犯自己,大不了引刀一快来个鱼死网破,可蔓草现下也要跟着一起去这龙潭虎穴,映寒倒不能鲁莽行事了。想必这东方玄渊也知道这个道理,将蔓草一同带上,竟像是多带了个人质在身上。映寒恨恨地咬着嘴唇,头一次发现这东方玄渊,虽然出身江湖,倒真不是个勇莽之夫,再回头细想与此人相遇之后的诸般细节,猛然惊觉,这人的算计和筹谋之严密谨慎,竟然和云亭相比也相差无几。以后必不能带着轻慢之心,要谨慎应对提防才是。

正想到这里,映寒抬头看看四周,发现周围的街道甚是眼熟,几个人慢慢行来,竟是已走到了八教坊的地界。

只见东方玄渊和那阿蛋来到这八教坊,轻车熟路,左拐右弯,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宅院的后墙之外。那院墙斑驳,被风雨侵蚀得有年头了,墙根下堆满了杂物柴木,青苔遍地,距离这院墙五步远的地方,便是泉州城的高大城墙。映寒一愣,认得这里竟然是寂朝庵的后墙,这后墙本就是依靠泉州城墙而建,只留了三尺夹道,堆放杂物,偏僻无人,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东方玄渊走在最前,来到一捆柴堆近旁,手在里面摸索了片刻,也不知道抓到了什么,双臂用力,劲腰一挺,竟然将整个柴堆掀了起来,露出下面一个黑黢黢的洞穴来。阿蛋一语不发,扛着蔓草,猫腰扶墙,利落地攀了下去,消失在洞口里面。东方玄渊向着映寒一侧头,意思是请君入瓮,映寒也不多语,乖乖地跟在阿蛋身后跳了下去,东方玄渊最后跟了下来,用手中的短剑一挑,那柴堆复又落下,将地道的入口遮挡的严严实实。

映寒跟着阿蛋在地道里摸黑前行,四周一片死寂,连外面隆隆的炮声都听不到了,只感到背后东方玄渊热热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脖颈上,这人竟是贴身而行,似是要防备映寒在黑暗中有任何异常举动。就这样慢慢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映寒感觉到前面的阿蛋已经停了下来,伸手在头顶摸索,显然地道已到了尽头。不一会儿,映寒感到眼前一亮,头顶有微光撒落,那阿蛋已经毫不费力地扛着蔓草爬了上去,还伸出手来,要拉映寒一把。映寒不理,自己深吸一口气,扶了扶肩上的小包袱,腹内紧缩,脚尖用力,在地道的壁上轻轻一借力,已然腾空跃上了地面。那阿蛋一愣,竟然满眼钦羡。

映寒站稳身形,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泉州城墙之外,正是泉州城墙外西南的一角,前面不远处,就已是泉州海港的仓库码头。再俯身一看,东方玄渊也已经从地道里纵身而出,又回身将洞口掩盖好,用的竟然是码头上常用来装货的废弃木箱。那东方玄渊又反身将旁边七七八八的杂物搬过来几个堆在一起。想来这里本就是一个垃圾堆放的码头角落,若是无人特意查看,估计过上几年都根本不会发现这里有任何异常。

映寒心下骇然,不由得想,自己何德何能,竟值得这东方玄渊如此大费周章?这地道虽然不长,但能直立行走其中,开凿必然花了不少时间。既要掩人耳目,必得费尽心思,愚公移山一般慢慢来,绝非一两日之功,不知他们已经准备了多久。

东方玄渊见她凝神不语,便走到她跟前,说:“别愣着了,邵小姐,时间紧急,我怕那足利大人的倭军支撑不了多久,咱们上船吧。”

映寒抬头,看这人凤眼微眯,眼眸幽深,全无半点急迫的意思,自然把时间拿捏得极好。只是东方玄渊此时再无任何嬉皮笑脸的样子,也不见任何刻意的冷凝冰霜,一脸严肃端正,倒是难得一见。

映寒跟着两人沿着仓库货物的缝隙前行,想来城墙上的衙役卫士的注意力全被那激烈海战吸引了。现下又全城宵禁,城门紧闭,如何想得到能有人自城内出来行走,所以几个人一路顺顺当当地来到了船舶停靠之地。

映寒默不作声地登上甲板,抬眼一看,这是一艘九成新的远洋商船。双桅四帆,甲板上堆积着零星货物,船尾有一舱,舱顶上安置着轮舵,船首轩昂,挂着一面南洋通商的五色旗,此时海风吹来,旗面飘扬。东方玄渊上了船之后,甲板上立时有三五个人站起身来,都是皮肤粗黑,眉眼晶亮,一看就是常年行船的水手,其中一人,头戴包布围巾,腰杆笔直,走上前来,低声叫了一句:“当家的,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玄渊点点头道:“好,先不升帆,也不点灯,今日退潮,先借潮出海,过了防线之后再扬帆吧。”

那人低头应了,自带人去忙活了。

玄渊向映寒点了点头,自己钻进了船尾的舱室。映寒见他并没有叫自己跟随,便只站在原地,这时脚下一震,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晃动,知道船已经立刻起锚了。

映寒一路行来,都冷静决断,主意既然已经拿定了,就绝无后悔回顾之理,可此时船身一动,映寒却骤然间满心凄惶,知道此次别离故土,不仅是抛弃了云亭,也扔下了疼爱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大舅父二表哥,还有师父,吴会长,虞大哥,暖夕姐……这割舍掉的竟是自己整整十六年的人生和所有亲人。

映寒不由得登上船尾,眼神幽黑包含深情地凝望着那故土海岸,只见泉州城的城墙越变越矮,越来越小,直到目不能及,她才缓缓地举起手,那一路握在手中的手帕,如迎风的旗帜一般飘了起来,这一刻,映寒眼中的热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滑落了下来。

咔咔,女主这就要开始海外留学生涯了。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