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儿，拒绝道，“不可以。”

“另外，我还没有到三十岁，姑且不算是被称作大叔的年纪。”

“哦哦，原来是这样吗？”黑发少年从善如流地改口，“不到这个年纪就不可以这么叫么？我还以为这算是一种比较尊重的说法呢。”

“......也有尊重这一层的意思。”红发男人想了想，姑且认可了这一突如其来的冒犯说法，“你刚刚说的那根手指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们人类语言的表面意思呀。”熄烨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他指了指手中的面包，“这个，是你们人类的食物。”

他又戳了戳织田作之助露出来的食指，“那个，是我的食物。一物换一物，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当然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织田作之助心道。

一个少年面容的孩子突然发表了这么一通食人魔一样的言论，自自然然地把自己的视角拉到了人类的对立面，渴望活人血肉活像是只见到了肉骨头的小狗。

然而这孩子脸上却始终保持着纯然的天真情态，语气也是稀松平常，好像反倒是他大惊小怪了似的。如果他不是在开什么玩笑，或者得了什么疯病，那就......

织田作加深了某种不妙的猜想。

简直是惨不忍睹的麻烦。

“你真的很饿吗？”织田作之助平静地反问，并没有表露出一丝想要逃离的意图，语气平直地就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怎么样？需不需要带伞？”

啊呀，居然不怕他么？黑发少年感兴趣地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稍稍有些意外。

这男人是真的冷静，还只是表面上冷静呢？不过他确乎没有嗅到恐惧的味道就是了。

“我真是越来越中意你了。”像是幼崽扒拉到了新奇的玩具，熄烨的眼神又亮了几分。眼前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檀香味儿，那是心思沉静的善人才会有的味道，闻起来连他这样燥热的心绪都能宁静几分。一般来讲，对于这样的稀有食材，他处理起来也会更细致一点，不会直接囫囵吞掉，单纯图个爽快。

更何况这男人身上清澈的灵力也是超乎寻常的饱满清甜，甜滋滋的，感觉啃一口会解渴得很。

这么想着，熄烨觉得自己腹部的灼烧感愈发刺痛了，唾液也禁不住加速分泌，“我啊，现在真的是超级超级饿了，所以——真的是劳烦你了哦？”

下一秒，黑发少年圆润的指尖骤然伸出尖利的指甲，仿佛瞬间就要刺穿眼前青年的喉管，撩一捧血来尝尝。

“啊，所以要去吃点东西吗？”千钧一发之刻，红发男人如是平稳回答道。

嗯？

......

“所以说......你是不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熄烨有些无语地从身上撕下来一个不知名的幼崽，脸上竟也出现了一点人性化的无奈，“还是说你这家伙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可是吃人的哦？”他掂了掂几个小崽子的分量，满意地感受到手底下瑟瑟的颤动，笑眯眯的问道。

“居然还敢把我带到家里来？不怕我把你这几个小崽子连筋带骨地生吞了？”

“哦，所以你要吞了咲乐他们几个吗？”织田作之助脚边簇拥着几个小团子，艰难地移动到了桌边，放下刚刚从西餐馆打包的几盒咖喱饭。

他从容地打开外卖盒散热，一边催促着有些害怕的孩子们去洗手，一边取了套新餐具，挥挥闪亮亮的小勺子，逗小孩儿似的回视黑发少年，“要吃么？”

“......啧。”莫名感觉自己失去了排面的熄烨磨了磨牙，似笑非笑地说道，“算了吧，吃反正也吃不饱，我还是饿着算了。”

这倒也算是实话。

人类普通养植的农作物里面存有的灵气实在是相当有限，虽然味道闻起来相当美妙，但香气却是浅薄的，根本增加不了什么饱腹感，远远没有一具充满灵气的血肉之躯来的实在。

所以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织田作之助，而不是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但是......熄烨瞥了瞥一个挨一个排排队走出来，被自家笨蛋大人所感染平静下来，反而对着偶然美味露出来亮晶晶眼神的小崽子们，眼神微顿。

很熟悉的场景。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眼瞳微缩，显出一个冷硬的切角。

“.......你倒是胆大。”黑发少年稍稍握紧了拳头，克制着把遭遇诱惑的尖爪收了回去，重新换回微笑的面皮。

“我改主意了。”他轻快地说道，每个字节像是一把把冷冰冰的小勾子，“像你这么有趣的人类，直接吃了也太可惜了。”

“比起毫无美感地撕碎你的肉身，我反而更好奇你被命运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样子。”

“所以，在我失去兴趣之前，千万别死了哦。”

他原本是讨厌人类的，但现在居然觉得亲手养着这样一只恶心巴拉的活物也是不错的选择。

明明是懦弱不堪的，善于遗忘的，将趋利避害发挥到极致的肮脏物种。

黑发少年眼中的冷光渐渐凝结了，旁边的几个小孩子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怯怯地从食盒上缩回手来。

“哈，瞧瞧啊”人形饕餮的眼睛往这群小崽子身上玩味一转，眼里没有半点笑意地调笑道，“现在知道怕了？”

果然嘛，还是是跟以前那一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从出生起就心怀怨愤的凶兽面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神态 ，抬手拎着其中一个小崽子的后颈皮椅子上撕下来晃了晃。

“现在懂了没？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

慢半拍的红发男人终于察觉到了气氛怪异的安静，他扫过几个脖子缩的像鹌鹑一样的小孩子，又扫过旁边扔着小勺子玩儿的少年，迟疑着开口了，

“幸助也想玩这个吗？”

“嗯？”熄烨面上一顿，不解地投来视线。

织田作之助却好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伸手摸了摸男孩刺乎乎的发顶，“那个哥哥是客人。”

他一副沉稳的大家长风范，“不要抢哥哥的玩具。”

“……”

熄烨停下了，一群小孩子也不抖了，全都对某一个男人投以一言难尽的目光。

这是一个勺子能解决的事儿嘛？

“难道不是吗？”男人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不解。

“……”一股熟悉的无力感悄悄扩散开了，巧妙地舒缓了心头那阵没由来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