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嘟~~~嘟嘟!”
一长两短的哨声扰人清梦。谁这么没有公德心?陆珍烦躁的扯过被子,蒙住头。
“起床了,要上工了!”高卫民在屋外喊了一嗓子。
上工?上工!
陆珍掀开被子,直挺挺坐了起来。她想起老知青们的一手老茧,突然有点方!
天光微曦,打谷场上已经站满了村民。秋收关系到一年的收成,任谁都不敢耽搁。
庄稼人就是这样,看天吃饭,趁着这几天天气好,赶紧抢收,争取过上一个肥年。
知青们像往常一样落在最后,和村民们之间泾渭分明。
村长丁祥福正面对着大家,一手叉腰,慷慨激昂的做着动员,“各位社员,秋收关系到一年的粮食收成。我们要全力以赴,把每一粒粮食都抢收回来,争取过年的时候多分一点。大家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精神,坚决抵制偷拿偷吃的行为。”
陆珍双手插在外套口袋,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寻找起昨晚那个荷尔蒙爆棚的小狼狗。
丁尧一个人,懒散的靠在老树上。今天他吸取教训,加了一件粗布罩衫。大山的十月已经寒意逼人,他只穿着单衣,像感觉不到冷一样。
陆珍一眼就看到了靠在树干上的那个家伙。他袖子高高挽起,小臂上肌肉分明,宽松的单衣更显得他清瘦挺拔。
凭着直觉,陆珍觉得这个就是昨晚的小狼狗。
陆满意的点点头,猥琐的想,有机会她一定要亲手试一试那肌肉的手感。
来,让我赶紧看看,这家伙到底长什么样吧。
不,陆珍像是冬天里被人当头浇了一桶冷水,冰冰凉,透心凉!那个胡子拉碴的油腻大叔是谁?还我小、狼、狗!
丁尧敏锐的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可等他直起身,环顾四周,却没有任何发现。
他狐疑的继续往树枝上靠,倒了一半却突然惊醒,腰腹用力,把身体绷得笔直。据说姑娘们喜欢身形挺拔的伢子。
他想起昨晚替他出头的小知青,心慌意乱的扯了扯衣角。
一低头,他就看到自己这双手,指节粗大,遍布老茧,指尖伤痕累累!他慢慢攥紧拳头,伤心、失落,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这样一个来历不明,十里八乡没姑娘肯嫁的野伢子,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凭什么肖想城里来的漂亮知青!
丁尧陷入深深的自我厌弃,灰心丧气倒向树干。
老支书板着脸,看着这几个满脸稚气的城里伢子,背着手来回踱步,“知青同志们,正是到了秋收最忙的时候,你们也要出一份力。这样,男同志就跟着老知青,三个女同志们嘛,一个去割草喂牛,打扫牛圈,另外两个去打谷场晒谷子。”
“我是革命螺丝钉,哪里需要哪里搬,我服从安排。”陆珍连忙拍胸脯,表明态度。
庞春燕和张抗美对视一眼,默契的选择了看上去轻松的晒谷子。
陆珍找会计领了镰刀,背上大竹篓,朝着水草丰茂的西山走去。打谷场往西有一个池塘,绕过小池塘,就看到几丛凤尾竹,那里就是进入西山的必经之路。
池塘里清波漪漪,几只鸭子在水面上追逐嬉戏,池塘边绿竹掩映,好一派桃源生活。
陆珍信步走着,这栗山村风光独好,但穷也是真穷。一路走来,村里大多都是土砖房,能盖的起红砖的房,只有零星两三家。
陆珍现在觉得,知青点还是可以的。果然,幸福都是比较出来的。
走到竹丛边,陆珍就听到一个尖利泼辣的指责声,
“野伢子你怎么不去上工?偷偷摸摸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哪里与你无关。”回答她的是低沉的男声,平静无波。
“我~我就是关心你。”女声扭捏起来,“现在农忙,你多上工,多赚点公分,年底就可以多分些粮食,多攒点钱。你又没有人替你打算,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说到最后声音已经细弱蚊蝇。
陆珍蹑手蹑脚往前几步,躲在竹丛后想看清是哪对野鸳鸯。
丁尧耳朵微动,眼睛的余光瞥见竹篓一晃而过。是她!他随即挺直了腰板,心砰砰乱跳。他猜对了!
“丁野!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说话的是个苹果脸的姑娘,穿着挺括的绿军装,满脸娇纵。
哟,这绿军装别说是在偏远农村,就是在大城市,也是最时髦的打扮。这苹果脸,果然有娇纵的资本。
她伸手指着丁尧的鼻子,气急败坏,“我一片好心,处处为你着想。你到好,听我说话都嫌烦,你对得起我吗?”
丁尧额头绷紧,他用眼角觑了一眼竹篓,慌忙撇清,“别瞎说,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也不需要你为我着想!”
姑娘气的嘴唇发抖,她狠狠跺了跺脚,声音里带着哭腔,“丁野,你有没有心。你难道不知道……”
哎呦,女追男隔层纱,看来这大胡子真是铁石心肠啊,陆珍看的津津有味。
“丁野!你怎么又欺负我阿妹?”丁建国匆匆赶来,他不问三七二十一,狠狠推了丁尧一把,然后把苹果脸拽到身后,劈头盖脸一通指责。
原来这苹果脸就是丁建国的妹妹丁云娟,那个恶毒的小姑子。原文里她和原女主不对付,真的是又蠢又毒,最后嫁给深山里的老瘸子,下场凄凉。
丁建国一出场,陆珍眼前就只有一个个不停跳跃的杠精值。
为了包子,为了苹果,冲鸭!
“丁建国同志可真威风!”她笑容可掬,从竹丛后走出来,“□□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所以,丁建国同志,你一上来就指责这位农民兄弟,请问你了解具体情况吗?”
丁尧呼吸一滞,这个顾盼生辉的姑娘,就这样逆着光,一步一步踩在他的心上,似乎天地万物都失去了颜色,鲜妍的唯有她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