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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根叔,你看我穿这白衬衫怎么样?”丁尧仔细把衣服曳平,又抻长脖子,把最上面的扣子扣上。

杨根叔坐在小板凳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闻言呛了一口。他满脸通红,使劲捶着自己的胸口,“嗬嗬嗬”的咳个不停。

丁尧蹿到杨根叔身后,“啪啪啪”给他拍背,夸张的说道,“杨根叔,你不用这么激动吧?我也就平平常常啦。”

“你个小兔崽子,你成心呛死我,是吧?”杨根叔捶着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老啦,老啦。想当年我参加抗美援朝……哎,野伢子,你什么意思?”

丁尧矮着身子蹿回到原先的位置,老爷子最爱忆苦思甜,他从小听到大,耳朵都长老茧啦。

“杨根叔,你那些都是老黄历了,翻篇吧。来,现在你仔细看看,我这样穿还行吧。”他腰板挺得笔直,挑眉威胁,“杨根叔,你可想好了再说,啊!”

杨根叔把烟杆横在膝上,感慨的看着堂屋中央那个神采飞扬的野伢子。一转眼工夫,那么小的娃娃,已经长这么高了。大小姐一直希望,野伢子能着紧讨个婆娘,生几个娃娃,安分守己过完一辈子。

他叹了口气,往烟斗里加了点烟叶,“野伢子,人呢,一定要有自知之明。你看你,一个穿破草鞋的泥腿子,身上穿件白衬衫,不伦不类像什么样子?”

杨根叔看着丁尧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消散,心口针扎般的疼。他拿起烟杆,狠狠吸了一口土烟,“野伢子啊,不是叔硬要打击你,这白衬衫都是当干部才能穿的。听叔一句,你就该讨个踏实肯干的婆娘,安安稳稳过日子。”

“她应该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吧?不然怎么把白衬衫送给我?”丁尧赤急白脸,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粒糖果,像溺水的人,紧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对,还有大白兔,这可是高级货!”

“好你个小兔崽子,你还有脸说!”杨根叔想想就来气,他特地托外地的老战友寻来上好的花梨木,精工细作的衣橱,这野伢子倒大方的紧,“哼哧哼哧”自个儿扛到知青点去了。

他越想越气,老烟杆指着丁尧,恨铁不成钢,“我一个花梨木的衣橱,你个小兔崽子换回来一件衬衫,还得瑟成这样。大白兔拿来,你还想私吞怎么着?”

丁尧挠挠后脑勺,“嘿嘿嘿”傻笑,“柜子不是给我使的吗?那我搬给谁都可以啊。大白兔是给我的,你年纪一大把……好好好,一人一粒!”说完,他借着门外微曦的晨光,反复比较,挑了个小的,抛给杨根叔。

杨根叔眼明手快,一抄手,糖就落到了掌心。

“野伢子,你就没想过,她一个女知青,怎么行李还带着男式的白衬衫?”

“你什么意思?”丁尧两眼喷火,他被这个问题惊出一身冷汗,“杨根叔,你就见不得我好,是吗?”他一颗火热的少男心,被杨根叔这个问题,扯的稀碎。

丁尧眼中似有水光隐现,他小心翼翼脱下衬衫,“杨根叔,其实,你说的我都懂。可是……”他爱惜的摸了一下滑溜溜的的确良,“可是,只想到她,我就忍不住心生欢喜。我想……试一试,不然我这一生都不会甘心。”

杨根叔“吧嗒吧嗒”连抽了几口烟,缭绕的烟雾里,他看见的是那个鲜血淋漓撞向南墙的自己。有些事,不是你努力就能成功,有些人,不是你想就能拥有。

良久,杨根叔才从回忆里挣脱出来,他苦笑着说道,“野伢子,叔说的都是掏心掏肺的话。我不能强按着牛头喝水,只要到时候你别哭着找你杨根叔!”

丁尧是杨根叔拉扯大的,亲如父子。杨根叔不拦着他,照理丁尧应该高兴,可白衬衫的问题折磨着他,让他如鲠在喉,五内俱焚。

陆珍今天穿上了那件白底红花的衬衫,外面罩一件紫红色的灯芯绒外套。她及腰的长发利落的扎了两根麻花辫,鹅蛋脸上笑靥点点,青春逼人。

这一身行头,结婚都足够了。

陆珍捂着嘴偷笑,谁会想到,平日里木讷寡言的原身,临走时居然敢弄出这么一个大手笔。

陆珍也是昨天彻彻底底收拾行李,才从原身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找出来。原身临走时,从家里顺走了一大堆东西:大嫂的灯芯绒外套,二哥的白衬衫,二姐的花衬衫,亲妈藏在枕芯里的178.23元以及若干票据。

虽然做法不太地道,但陆珍还是要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干的漂亮!

穿到这里整六天,割草都是大胡子代劳。她除了背过竹篓,再没干过其他的活。其间她还时不时给自己开个小灶,比如加个鸡蛋,啃个馒头长类。所以虽然时间短,但她凭着年纪小,恢复快,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五个女知青各有各的美丽,当她们收拾的整整齐齐,到达打谷场的时候,给了现场的小土鳖们,一万点的暴击。

“祥福,这次交公粮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哎,今年时间紧任务重,这谷子……你们尽力就好。”老支书忧心忡忡。

去年粮站乔站长,拒收他们的上交的粮食,害的栗山村被公社马书记点名批评。他当着全公社所有村长支书的面做了检讨,里子面子都丢光了。今年他索性眼不见为净,让村长丁祥福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