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欺人太甚!
栗山村的伢子们已经摩拳擦掌,粮站比不过,拳头还拼不过?套麻袋可以,打闷棍也成,总要给这些兔崽子们一个教训!
一麻袋稻谷足足有一百五十多斤,丁尧第一个上前,他双手猛的发力,肌肉暴起,随后轻飘飘的把麻袋往肩膀一甩。他扛着麻袋爬上几级木梯,解开袋口的草绳,金黄色的稻谷便“唰唰唰”的流进木桶。
陆珍星星眼,大佬就是大佬,扛个麻袋也比别人帅气!
栗山村伢子们干活卖力,只片刻工夫,大木桶里已经堆的跟小山似的,冒着尖。
丰收村动作也不慢,两边社员们也在暗暗较劲,几乎是同时完成大木桶的装填。
现场寂静无声,都在等着粮站的检验,合格的才能入库。每一个村都有硬性的粮食指标,这关系到千千万万户家庭的日常生活,大家都是当最重要的政治任务来完成的。
面对丰收村伢子们的挑衅,丁村长紧张的咽着口水,等待命运的审判。
乔站长背着手站在一边,他气定神闲的欣赏着栗山村民的表情。看到丁村长愁眉苦脸,看到丁建国束手无措,看到丁尧敢怒不敢言,他得意的笑了。
这时,从人堆里挤出一个人来,他狠狠推了一把丁尧,龇着牙,露出一个恶意挑衅的笑容。
这个神气活现的家伙,叫乔二憨,是乔站长同族的侄子,腿功相当了得。他个子不高,给人的感觉却异常彪悍。
陆珍来到丁尧身边,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二憨走到栗山村的木桶前。只见他双腿张开,微微下蹲,闭着眼睛慢慢聚力。呼吸之间,他猛的睁眼,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开”,同时左脚发力,猛、狠、准,朝木桶踹了过去。
“咚”!
硕大笨重的木桶颤了两颤,本来像小山一样冒着尖的稻谷,“哗啦啦”像流水一样陷了下去,形成一个锅底状下凹的洼地。
“嗐”!丁村长狠狠拍了下大腿,抱着头往地上蹲。他们村拢共收获稻谷六万余斤,公粮指标就要上交三万五千斤。现在乔二憨这一脚,他们村至少得贴进去一百斤谷子。照这样全部交完,这得贴进去多少?
这贴进去的,可都是全村八十五个社员一年的口粮,是全村社员的命啊!
丁村长心都在颤抖,按照这个法子交下去,社员们明年都要饿肚子了。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眼眶通红,他巍巍颤颤的站起身来,语气卑微,近乎哀求,“乔站长,这都是全村的口粮啊。您行行好,给社员们留一口饭恰吧?”
杨根叔也看不下去了,去年交粮虽然也为难他们,可没像今年这么狠。这样下去,全村老小要喝西北风了。他是老革命,在公社里有几分薄面,“乔站长,都是乡里乡亲的,差不多得了。您松松手,老百姓指着粮食过日子呢。”
“杨根叔,您是老同志,我最敬重您这样的老一辈。可现在,不是我松不松手的问题,这是你们栗山村的公粮不达标的问题。我乔□□丑话早就说在前头了,我办事,丁是丁卯是卯,一切按照规章制度来。”乔站长收敛笑容,话里话外却是分毫不让。
“我有问题想要请教乔站长。”陆珍挤出人群,她仿佛看不懂形势,照旧笑眯眯的。
“你又有问题?陆珍,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是想害是我们全村才甘心吗?”丁云娟胸口起伏,尖利着嗓子大声斥责。
丁云娟说出了栗山村所有人的心声,这个新来的知青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粮食之于农民,那是顶天的大事。所人都用责备、愤怒的眼神看着陆珍,几个火气大,已经在挽袖子了。为了口粮,他们可以拼命!
丁尧嘴角抽搐,可惜他满脸胡子,没人发现。大伙群情激愤,他双手难敌四拳,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丁尧下定决心,不管如何,他一定会护她周全!
陆珍把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粮食对于农民,比命还要珍贵。可就是因为她清楚粮食的珍贵,就更不能允许乔站长这样的蛀虫,继续为祸一方。
她看着这一张张纯朴的脸,大声说道,“请大家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交待?乔站长似乎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场景,他恢复笑容,“小同志,今天我心情好,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陆珍转过身来,拍拍大木桶,“乔站长,你这检验的方法,我是见所未见。您能给我解释解释吗?”
“喔,这个啊,我知道!”乔二憨人如其名,他憨憨的高举着手,挤到了陆珍身边。妈的,这小娘们像朵花似的。二憨猥琐的咽了咽口水,“这瘪谷子多,我一脚墩下去,就给墩实了,稻谷就陷下去了。假使谷子颗粒饱满,缝隙就小,我墩一脚,就不会有啥变化。”
说着,他走到丰收村的大木桶前,比刚才更用劲,狠狠踹了一脚。
只见硕大笨重的木桶抖了两抖,可冒着尖的谷子,只是像水流一样“哗啦啦”四下铺陈,并没有往下凹陷。
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