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04(1 / 2)逃婚之后首页

从那家小院子在的胡同转出来时,主街的边沿上冒出了各色摊子。

有卖包子的,有卖火烧的,有卖馄饨面的,还有做抻面的……时苒站在摊子前边,看白白的面条在摊主两只手掌之间由白白的胖胳膊被拉成了一缕缕堪比绣线的白龙须,不由直了眼。

“两位姑娘,要不要来一碗?”胖胖的摊主笑着向她招呼。

时苒左右看看,才敢确定这摊主是在问她,不由得一慌:“我,我——”她自从住上绣楼,两年以来,除了刚刚那个奇怪的男人,从未跟父亲以外的外男说过一句话。刚才性命交关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这摊主的热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那摊主只是招呼她一句,很快跟后面的人搭话:“褚先生,今天还是一碗素面吗?”

“对,再加个水蛋。”

那位“褚先生”年约三十许,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衫,他从袖中数出七枚铜板扔进摊主面前厨案上的小铁盒里,取来一张干净的小瓷碟,在小铁盒旁边的三个粗瓷罐子里每样挑一点,拣出一碟酱菜,再找了个空桌子放下,他自己则撩起长衫坐了下来。

原来那几个罐子是放酱菜的啊,怎么酱菜不收钱的吗?

时苒站在摊前目不转睛,看什么都有意思得很,不妨那褚先生忽然转向她道:“姑娘是不是也想吃面?”

“啊?”时苒涨红了脸,鼓起勇气摆了下手。

褚先生却已转过头,冲摊主吩咐道:“老郑,再来两碗素面给这两位姑娘。”

时苒的衣襟动了动,却是槐花扯了下她的袖子。她正要措词婉拒,那褚先生笑道:“姑娘不必多虑,我昨天发了笔小财,今日是来想同街坊们散散喜气。你若不吃,我便招呼旁人来吃了。”

摊主端来两个面碗搁下,笑道:“怎地,褚先生又发了什么财?”

褚先生捋须而笑:“昨晚东翁赏菊宴上,小生作了首诗,尚算入眼,得了点赏钱。姑娘,你吃不吃?”

摊主也道:“姑娘,褚先生在我们这一带很大方,时常请穷苦人吃饭,他不是坏人,你们别害怕。”

时苒看着自己这身匆忙裁剪出来的夹棉青色标布短袄,因为是用门帘子改的,还改了两件,她的确穿着有些不合身。

看来是她这身衣裳叫人误会了。时苒忙福了福身,道:“多谢先生,小女子这里有些银钱,吃饭还是够的。先生把面送给更需要的人吧。”

褚先生便笑了笑,不再多劝,两手端起面,起身走到两个乞儿面前,将面倒进了他们面前的空碗中,喜得两个乞儿直冲他打躬,好听话说了一箩筐。

褚先生眯着眼,很是受用。

摊主笑呵呵看着,同时苒道:“姑娘,你们也来一碗吧?我这面可是老母鸡吊的汤,五文钱一碗,还搭你一束小青菜,加水蛋七文,荦汤青菜卧个蛋,实惠着呢。”

一夜没睡,时苒早就饿了。站在这观察半天,她心里也有了数,听摊主说得馋人,她从袖袋中取出两枚折五,两枚小平,合计十二文送上:“那麻烦老板了,两碗素面一碗加水蛋,一碗不加。”

除了在外祖家住的那几年,时苒再没有使过铜钱的日子,幸好掌理中馈也是世家闺秀们必学的内容。因为这些年坊间许多黑作坊喜欢在银钱中掺色作假,继母前两月给她找来数枚市面上常用的数种通宝制钱让她识别真假。还送来数粒碎银教她认贴水银,申水银,以及掺锡铅的杂色银子该怎么辨认折色,好叫她掌理家事后不被下人蒙骗。但因为这些银钱都是陆续送来,合计起来也只有三四两的价值,后来继母就没要回去,此刻都便宜了她。

此时面摊上三三两两的来人已经占满了位置,也就是褚先生的桌子还有空位。

时苒学着那些人说声“叼扰”,就要招呼槐花一道坐下来。

槐花这会儿伶俐起来,说道:“我去给妹妹拿酱菜。”去摊主那学着褚先生,每个罐子里挑了点酱菜坐回来,听时苒同褚先生说话。

褚先生心情很好,问时苒道:“两位姑娘不常出门吧?”

时苒知道,自己再怎么学,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跟这些时常在市井中来往的妇人一样言笑无忌,只是笑道:“叫先生见笑了。”

褚先生道:“这有什么见不见笑的。当年我头一回出门求学时,还不如你们。凡事总有第一回,两个姑娘家出门更不容易。”

时家祖籍山东,时老太爷与她外公是同年好友。母亲去世后,她又在山西河东外公家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受祖父和母亲一家人的影响,时苒的官话口音始终不很地道,显然褚先生误以为她是第一回上京的外地人。

待到面上了桌,槐花一向饭量大,时苒把有水蛋的那碗让给她,自己则挑起这碗素面慢慢品尝。

这面爽滑筋道,虽不如家里做得精致,可拌着摊主自制的酱萝卜和八宝菜,也是别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