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拖的脚步声从餐厅方向传来。艾德抬起头,看到老而硬邦的宾夫人一手扶着拐杖、一手提着花瓷茶壶,慢慢的走到了宽敞客厅这边的桌子旁,将壶放到了托盘里面,自己在另一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自己倒吧,客人。”老夫人长喘了一口气,满足的躺靠在椅子中,“让我这把老骨头稍微休息一下。”
“当然,宾夫人。”
艾德点头,拿过杯子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他本来对于一位老人还要这么有礼貌的对自己这么一个客人尽地主之谊感觉很不好意思,直到他发觉半个脑袋大的茶壶里面总共就只有两杯茶水的量,而且茶叶的浓度已经低到了一个惨不忍睹的地步。那感觉就好像之前至少已经泡过了四遍一样。
低头盯着手中的茶杯看了好一会儿,艾德将它轻轻的放到了桌子上。
“这里只有您一个人吗?”他突然出声问道,没有去看老人。
“什么?”老夫人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瞥向艾德。
“这座房子,只有您一个人生活吗?”
“你看到有第二个人去迎接你了?”
“没有人照顾您吗?”
“有,有一个。”宾夫人扭动了一下身体,从椅子中坐了起来,也提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直接将壶给整个倒空了,“一个小姑娘,我花钱雇的。她两天来一次,帮我打扫打扫卫生、处理一下食物问题什么的。一个很懒的丫头,但总的来说,我不讨厌她。”
“……不讨厌啊。”
艾德眉毛扬起,点了点头。能让这个老刁婆子说出这样的评语,他已经准备好给那位不曾谋面过的陌生雇工刻个胡萝卜奖章了。
“你想什么呢?!”宾夫人看着艾德的反应,狠瞪了他一眼,“你来就是想和我谈论这些?嗯?谈论我个人的生活?”
“不,不,当然不是。”艾德连连摆手,“您别误会。我只想要了解一些关于街对面你邻居家的一些事情。”
“对,邻居。”宾夫人嘴角勾动,发出了一声嗤笑,“那两条毒虫。”
艾德目光一下子凝了起来。“您知道?”
“当然。”
“您和他们很熟?”
“和他们很熟?!”宾夫人一下子暴怒了起来,猛的拍了一下桌子,“说我和毒虫很熟?少在那里侮辱我!”
“抱歉。请别激动。”艾德将拿起的茶杯放回到桌面上,甩了甩手上的茶水,“如果您和他们不熟的话,是怎么知道他们……嗯,那么私密的事情的呢?”
别人艾德不知道,如果是他自己吸毒的话,他可不会到处的跟别人大声嚷嚷,哪怕是熟人也不行,更不要说是不熟的陌生人了。一般情况下所有人都是这个样子,除非是那种因为什么原因而早已不把自己的这些事情当做秘密、根本就不在乎了的彻底跌到了那最里面的无可救药了的家伙才会可能有所不同。而那些人的数量相对来说是非常非常少的。
艾德的问题引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老人迅速的冷静了下来,然后嘴角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侦探小子,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笨上许多,我怀疑你是不是那种他们说的靠脑袋吃饭的人了。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呢?我的腿脚可能稍微有点不利索了,但我的眼睛可还没有瞎它们非常的好使。”
“眼睛?”艾德与老人对视,看着她的双眼,“您是说,您看到了?所有的都是看到的?”他的确是问过宾夫人有没有“看”到过什么事情,但他可不是这个意思。
“你觉得我是在说些什么?”
“你都看到什么了。”
“一切。”
“什么?”
“一切。”宾夫人示意了一下窗外,“所有外面发生的事情,所有那栋房子发生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
艾德摇了摇头。“关于这一点,我可不确定。夫人。”
“嘿,那是因为你不是我。”老人嘎嘎笑了两声,然后又喘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茶水,抬眼看艾德,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我侦探小子,我一个活着和死了只剩下了时间长短早晚区别的老婆子,一个剩不下什么的老寡妇,除了天天的坐在屋里面趴着窗户向外面看,还能干什么呢?”
“……”
“不要再想什么无礼的事了,”两只眼睛锐利的盯着艾德,宾夫人似乎轻易的就看透了他此时心中在想什么,奇怪的是语气却出奇的平静,“你想要问些什么,就赶紧的问吧……趁我还都记得,趁我还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