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一年,盛夏时节。
静宁伯府偏院,一个形容狼狈的女子被绑在院中竖起的木桩上,半张脸上沟壑嶙峋,叠着一层又一层烧伤的伤疤,另外半张脸虽已被晒的干裂脱皮,但从她五官之上,还能依稀看出旧日绝艳的容光。
院外传来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崔琢玉神志模糊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静宁伯燕霆扶着身怀六甲的崔婉儿,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神志瞬间清醒过来。
燕霆冷冷看着她,“不吃不喝被暴晒了活活两日都没死,崔琢玉,你果然是贱人命硬!”
“我没有推崔婉儿,是她故意假装跌倒,想要陷害我。”崔琢玉声音嘶哑的像是砂纸在摩擦,她一张口,唇上干裂开来,鲜血流出,越发形似恶鬼。
崔婉儿被她模样吓得惊叫一声,躲进燕霆怀里,“夫君,我怕!”
“婉儿别怕,有我在,这个恶毒的女人休想再伤到你一丝一毫。”燕霆搂着崔婉儿,柔声安慰她,再转头看向崔琢玉时,又是一副横眉冷对的神情。
“婉儿柔弱善良,当年生下大丫头,忍着心痛将大丫头交给你抚养。结果大丫头才生下三个月,就因为你的疏忽葬身火场,让她生生哭到晕厥过去。
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第二个孩子,疼惜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崔婉儿,是崔琢玉的继妹,她嫁入静宁伯府时带来的贵妾,如今却已成了静宁伯夫人。
两天前,身怀六甲的崔婉儿在园中与她相遇,争执中忽然摔倒在地,被恰好赶到的燕霆看在眼里。
燕霆暴怒,完全不相信她的解释,毒打她一顿之后,将她绑在荒院之中,想要将她生生渴死饿死。
“当年我为了救大丫头,不惜闯进火场,毁了容貌也在所不惜。”崔琢玉冷笑着,声音却似悲泣,“燕霆,你肯信崔婉儿柔弱善良,为何不肯信我绝不会伤害你的子嗣?”
她与燕霆大婚前夕之时,崔婉儿却说她自己怀了燕霆的孩子,还同燕霆一起求她,让她同意让崔婉儿嫁入静宁伯府当妾。
她是京中第一美人,嫡亲兄长亦是闻名天下的富商,自幼受尽宠爱长大,追求者不计其数。
她那时何等心高气傲,若非无法有孕,又爱惨了燕霆,绝对不会容忍下这种事情,更不要说主动将崔婉儿抬为贵妾,一起带进静宁伯府。
如果她有心害崔婉儿的孩子,当年早就一碗打胎药灌下去,将崔婉儿送到尼姑庙里了,何必等到现在。
燕霆厌恶的看了她一眼,“此一时彼一时,因为大丫头,你容貌被毁,成了现在这幅恶鬼模样。你向来最重容貌,谁知道你心里会对婉儿生出了多少怨恨,现在做出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恶鬼模样!
崔琢玉看着燕霆连目光都不愿意在她身上多停留的模样,一颗心凉的彻底。
在她没毁容之前,她和燕霆也有一段花前月下,琴瑟和谐的时光。
可她毁容之后,只有想法设法替燕霆谋来好处,才能换来燕霆在她房中歇上一晚,但那也只是单纯的歇息。毁容以后,燕霆再也没有碰过她一次。
她在心中为燕霆找了各种借口,将自己欺瞒过去。
直到刚刚,残酷的真相展露在她面前,她彻底醒悟了。
她将血肉剖开,把心捧到燕霆面前,可燕霆不屑一顾,他喜欢的,却只有她的脸。
何等浅薄庸俗之人!她当初怎么就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了呢?
腥甜自喉间上涌,崔琢玉一口鲜血喷出,溅了燕霆和崔婉儿一脸,笑的惨烈,“燕霆,你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是我眼瞎,居然看上了你这样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你居然敢骂我!”燕霆怒发冲冠,一脚踹向崔琢玉肚子。
崔琢玉痛的浑身痉挛,猛烈呕吐起来,两天没吃饭,她呕出一口口鲜血,其中夹杂着脏器的碎片。
燕霆被这场景镇住了,扬起的手掌不自觉停住。他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哪见过这样血腥残忍的画面,此刻也难免生出一点不忍来。
崔婉儿眸中冷光一闪,忽的惊叫一声,捂着自己的肚子,脸色煞白,“夫君,我的孩子!”
晶莹的泪珠自她雪白的腮边滑落,崔婉儿梨花带雨的看着崔琢玉,神情哀婉,“姐姐,大丫头已经因你而死,你为何还要来害我的第二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