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离乡南去日偏暖,误折花间一枝梅(下)(2 / 2)叶落惊寒首页

“不就是守夜吗,我听见了。”花折梅没好气回道,手揉了揉被踢的屁股,真不知这两人怎都这么喜欢打人。

夜已深了,除了天上的月还醒着,大地上的一切都被黑夜催眠入梦。秋夜的月多是皎洁,烁烁银光如牛奶般倾泻而下,却依旧擦不掉暗沉的夜色,更别说黑夜下密枝茂叶中的双重黑暗了。

自秋深冬临,这天也醒来得越来越晚,就像是一赖床的孩子迟迟不肯起来,舍不得被窝里舒适的温暖。元州偏南冬季少有雨雪,但迫人的寒意还是威力不减,一般到了这个时节,万物休憩,不管是庄稼人还是出门做生意的人都喜欢闲赋在家,围着热炕头转。但也有意外,这不,天还蒙蒙亮,残留着昨夜的余黑,官道上就已出现了一辆奔跑的马车。

“花折梅,你到底会不会赶车?这才跑了多久,我头上就撞了几个包。可能还没到码头,我这车就散架了。”

叶寒一把掀开门帘不满说道。昨夜这货守夜守了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跟死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最后还是她和青川轮流着守的夜,今日本来想在车里好好补个觉,可这马车被花折梅赶得颠簸不断,根本就没法入睡。一晚没睡又没休息好,叶寒此时的气怒可想而知。

因昨晚之事花折梅本就心里不痛快,见叶寒现在又冲他大喊大叫,脾气一下就窜了上来,于是使劲甩了一下手中的缰绳,马儿受了刺激吃痛“嘶鸣“一声,然后撒开了马蹄一下就狂奔起来,叶寒一时没坐稳差点跌进车里,还好青川坐在门边及时伸手扶住了她,否则她今天真的会摔个人仰马翻。

叶寒稳住了身子,连忙上前一把夺过缰绳,长“吁”一声停下了马车,然后转过头来对花折梅直接开门见山说道:“花折梅,你如果觉得跟我们一起委屈了你,你现在就可以下车,回元州城当你的太守女婿去!“

从昨晚到今晨,叶寒真是受够了花折梅的少爷脾气,她真后悔,干嘛昨天一时心软答应带上这位公子哥,忙没帮上什么就算了反倒给自己到处添乱,弄得自己现在头痛不已。

看见叶寒撞出的满头青包,花折梅也心有愧疚,知道自己刚才过分了,只是读书人清高惯了,一时拉不下来脸来,即使已有悔意,但嘴巴依旧不饶人,强辩道:“我说过赶马车不是我擅长的,你还非要我赶,这怪得了谁?”

“你不赶马车,那你还能干什么?”如果时光能倒流回昨天,她发誓她绝不会救花折梅,有他这样屡屡拖后腿的猪队友,他们被太守抓到绝对是迟早的事。

花折梅冷着脸,负着气,打死不肯低头,看得叶寒越发来气,“昨晚叫你守夜,你倒好倒头就睡到大天亮,要不是青川醒来的早,要不然我们被太守的人包围都不知道。”

也许是大骂一番,叶寒心里的不满也去了大半,整个人也冷静了许多。其实她刚才这样与其说是没休息好,还不如说被吓的,你想想当你一觉醒来发现本来该守夜的人居然睡着了,你会不会心惊害怕,还好太守的人没有追上来,要是真被发现了,他们就现在估计都玩完里。

为避免此种情况再次发生,叶寒心里下了决断,直接把话与花折梅挑明,“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你如果觉得跟我们一起委屈了你,你现在就可以下车。不管你是独自逃亡还是回元州向太守告发,我们都不关心,咱们就此分道扬镳。”

狠话一抛出来,叶寒就没想收回去,从一开始她就不想带着花折梅这个累赘一起,果不其然,这还不到一天就给她撂挑子添了这么多事,你让她如何再容得了他。

花折梅听后,沉默思虑了良久,回想着叶寒方才说的话,再考虑到自己眼下的处境,虽然有点难为情,但还是低下了头来,小声陪着不是,“刚才是在下失礼了,还望叶姑娘不要见怪。既然大家现在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也不会再赌气不满。现在天也已经亮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

其实叶寒也并不是真想赶花折梅走,她一个孤女带着个孩子终究是有些不方便,有了花折梅这个大男人,虽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但至少可帮她挡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只是花折梅这人太傲了,也不听指挥容易出事,所以方才才会借此机会趁机发难打压下他的气头。如今花折梅已认错了,自己气也消了,她也不好再抓着花折梅小辫子不放,借着这个台阶就下了,毕竟现在逃命要紧,于是便让花折梅上车重新出发。

清晨的凉风拂过脸面,来自大山深处的清新空气洗涤着逃亡的疲惫和紧张。马车哒哒声响,远山宁静青郁,晓风撩起一缕发梢,轻迷住眼睛,这情节让叶寒不禁想起了在以前与地质局同事同游川藏线的时候,唯独不同的是少了那份惬意舒心,更多的则是属于逃亡的紧张刺激。

“青川,你也吹吹风吧!整天坐在车厢里,别闷出病来。”

叶寒撩开车帘,让青川挤坐在中间,马车一啸而过,两旁的风景不停向后移去,青川看着很是兴奋,手指指着一瞬即逝的新鲜事物,不停问着叶寒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从他口中跑出来的问题可以凑成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了。也是,青川是从小在深山古刹中长大的和尚,哪知道在这寺外还有别样的人世繁华。

马车继续前行,刷的一下掠过路边一旁的小茶棚,只是天色还早,没有个歇脚的旅人,只有一卖茶人坐在灶台边一边盯着活,一边打着盹。

青川突然想起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担忧与叶寒说道:“姐姐,我今天还没抹炭灰。”

说完,青川就连忙转身去拿包袱里的炭灰,却一把被叶寒拉住,阻止了,“没事,现在这么早,官道上都没人,谁会看见。再说了,你看太守的乘龙快婿不是也坐在外面赶车吗?就算是被发现了,要先抓的人也是他。”脸上一直抹着灰多多少少总会有点不舒服,趁着晨初无人,叶寒还是决定让青川等会儿儿再抹,少受点罪。

“叶寒,你太过分了吧!怎么说我没有辛劳也有苦劳,你可不能卸磨杀驴。”在外正认真赶着马车的花折梅听见,立即“不满“调侃着,“而且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这样做不利于我们之间的团结。”

“所以呢?”叶寒眉毛一挑,也立即笑着调侃回去,“难道你想跳车仰天大笑离去?”

经过方才那番争吵,叶寒和花折梅之间原本剑拔弩张的关系反倒缓和了许多,现在竟能彼此开着欢笑调侃,这是青川是万万没想到的,不过关系融洽总比对峙要好吧,毕竟一路逃亡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吧!

外面,花折梅笑声不断,还极配合着叶寒的话“求着饶”,“小的不敢,还望大王海涵,给小的一条生路。”

叶寒一听顿时玩心也起,然后霸气十足大喊一声回道:“本大王就饶你一回!如有下次,决不轻饶。”

“谢大王!”

花折梅压低声音学着戏腔回道,但学艺不精弄得跟个公鸡打鸣般好笑得很,直把车内的叶寒和青川逗得笑出声来,半天也停不下来。快到午时时,由于花折梅和青川都不便露面,叶寒在临近的驿站买了些吃食和茶水,然后继续行程,只是速度放慢了很多,慢悠悠地在官道上走着。

逃亡的生活没那么轻松舒服,午餐也只是一人一个大饼,仅此而已。可能真是饿了,大家都没有挑剔,只是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着吃食,边吃边说着话。

“花折梅,其实你这人挺好的,除了名字矫情点,嘴贱了点。”

听着叶寒对自己的评价,花折梅愣了一下,那双轻佻的桃花眼也本能轻微上扬着,似笑非笑有些质疑,好像在说你这也算是夸人,于是放下手中的水囊,然后同样“回礼”道:“你人也不错,遇事冷静、聪明,除了心黑了点,嘴毒了点。”

话音刚落,就又突然听见花折梅“啊”的一声凄厉惨叫,叶寒被吓了一跳,差点把自己舌头都给咬到,连忙转过头来看着一旁疼得龇牙咧嘴的花折梅,见他冲着身后的门帘怒气冲冲喊道:“青川,你干什么咬我?”

现在快接近正午,官道上的人与车辆也渐渐多了起来,为以防万一被人瞧见,叶寒让青川在车厢里吃,连门帘子都不敢掀开,而这也刚巧方便掩护青川“下口”。

“谁让你说我姐姐坏话!”青川隔着门帘叫喊道,也怒气冲天一点不让,说完还轻蔑“哼”了一声,送了花折梅一句,“活该!!“

经过昨晚的袭脚事件,再加上今天的咬人事件,花折梅已经彻彻底底认清了青川这个小萝卜头的本性你可以说他骂他,但绝不能说一丁点关于叶寒的不是,否则这头小狮子随时兽性大发攻击你。只不过从小到大除了被太守女儿抢亲,他身为县丞之子何时受过这等气,可他一大人又不好跟一小孩计较,只好转过头来冲着叶寒抱怨道:“你也不管管青川,我才刚认识他一天不到就被他又打又咬,再这样下去我可能还没被太守抓回去就一命呜呼了,你得赔我医药钱,否则我罢工。“

还未等叶寒开口,青川就先回道:“不赔,一文钱也不赔给你!!”

“青川,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蓄意伤人,我可以到衙门告你去”

“你去呀,你快去呀!到时候太守一下就把你抓住,逼着你跟他女儿成亲!哼!!”

花折梅被青川气得不轻,手指着车里,人却眼巴巴地看着叶寒,想让她主持公道,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叶寒,你看他他真是太”

叶寒真是无奈了!带着这两颗炸弹上路已经算是危险重重了,现在连在逃亡的路上也不让她省心,打架拌嘴“玩得”不亦乐乎,真是让她操碎了心。

“行了,你们两个都给我消停会儿!”叶寒也被两人吵得脑瓜仁疼,再也忍不下去出声终止了这场闹战,对谁也不留情面,“花折梅,你一大男人跟小孩子吵什么,也不嫌丢人,虽然青川有错在先,他毕竟是个小孩,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花折梅刚想张口为自己抱屈,就见叶寒立刻转过头去训着车内的青川,语气依旧严厉,“青川,你怎么张嘴就咬。你不知道他等会儿儿还要赶着马车吗?要是把他的手咬伤了,等会儿儿赶马车时他手一抖,我们还不得全掉到山沟子里去。”

公平公正,互不偏袒,叶寒的一番严辞厉教让车内车外的两人才彻底消战,青川立即主动向叶寒认了错,被抢占了先机,处于被动的花折梅也不好再揪着此事不放,也低头退了一步,只是这心里总觉得有哪点不对劲。

突然想到什么,叶寒立即问着花折梅,“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叫叶寒?我可记得我从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与此同时,花折梅抬起缰绳“驾”地大喊一声,吃饱喝足的瘦马撒开马蹄大步跑了起来,幸好叶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门框稳住身子,否则真得跟大地来一次亲密接触了。

“你刚才说什么?”

马车跑了起来,花折梅没听清楚叶寒说的话,便重新问了一遍。听着叶寒的重述,花折梅拉长声音恍然长叹道:“哎,你原来问的是这个。”然后转头瞅了瞅门帘子,向叶寒使了使眼色,“你自己问下里面那位小爷不就知道了。”

这么明显的暗示叶寒怎会听不懂,自然也懒得进去问话,靠着门框就与青川说起话来,“青川,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叫你别什么都往外说,怎么这么没记性?这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那长得人模人样的皮下藏着的是什么歪瓜裂枣的心思。”

本是旁听者,可花折梅怎么总听着这话有那么几丝不对劲,他不由转头来,看着叶寒和青川都捂着嘴偷笑,这才瞬间恍然大悟,“叶寒你这是在变着法儿骂我吧!刚才也是,你表面上是谁也不帮,可偏袒的还是青川。你也太”

没等花折梅抱怨完,叶寒一把夺过缰绳,大喊一声“驾”,赶着马车疾驰掠过平坦的大道,在路上扬起一长串腾飞的褐黄色灰尘,哪还听得见什么的抱怨和牢骚,一切都扩散在转瞬即逝的风里,最终都没了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