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喋喋不休了!“叶寒出言安慰着,“你看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不能上山,大家不都被拦在山脚下,不也是玩得不亦乐乎吗?“
人世烦杂乱人心,花折梅索性躺了下来,眼不见为净,双手交叉放在头后,默声数着头顶上满树的雪色樱花,静心养神。
今日好不容易可以一起出来游春赏乐一番,叶寒可不想因此毁了乐事,然后向青川别有意味地使了个眼色,然后就见青川轻蹬了花折梅一下,貌似无心、半开玩笑说道:“你要是真想上去,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青川如此一说,果然把花折梅的兴趣立即钓了起来,连忙从地上做起,问道:“快说,什么办法?”
正值午时,游玩人家大多如叶寒三人一般席地而坐,饮酒吃食,谈笑说乐,好不快活。
青川向花折梅身后别有意味地瞅了瞅,花折梅不由也转过头去,只见身后不远处有三人,皆是壮年男子,谈天说地,觥筹交错,今朝有酒今朝醉。
“你过去向他们借点酒喝,不,你只需要过去闻一闻酒香,到时候进云台山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如此显而易见的馊主意,花折梅立马回过味来,这是青川故意在戏弄他,然后从地上一股脑站起来就向青川扑过去,还好青川反应及时向后一闪躲了过去,连忙躲到叶寒身后,嘴里还不停喊着“姐姐救我”。
青川有了叶寒这尊大佛庇佑,花折梅只能干站着着急,本想越过叶寒伸手前来抓青川,却被叶寒一手推开,半是笑意半是无奈道:“行了,多大了的人了干嘛还跟一小孩计较!”
花折梅负起席地而坐,不爽道:“谁计较了?还不是青川先耍我?”
叶寒看了一眼身后的青川,即使是被涂成黑黢黢的脸还是掩不住他此时一脸的调皮,叶寒朝他笑了笑,让他坐回去,从中调和着,“难得出来一次,你们都给我悠着点。特别是你,花折梅,不就是不能上云台山游玩吗?你以前大冬天上云台山挑水还没来够吗,至于这么哭丧着脸吗?”
花折梅沉默不语,叶寒看了眼周围指指点点的目光,接着补充道:“你要是今天再给我闯出什么祸,你就等着到江里来一次春游吧!”
“谁又闯祸了?我刚才那样还不是被青川气的?”花折梅极其不服,直接抬眼向叶寒反驳道。
“那那些花手绢又是怎么回事?”
花折梅“装失忆”,叶寒索性就好好提醒他,然后继续说着,“自从过年以来,咱家院门口每隔几天就会出现一方女子手绢,你不准备好好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花折梅一脸不解,“那些手绢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那些手帕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咱家院门台阶上,而且里面每次还包着几百文铜钱,这分明就是你勾搭了谁家的良家女子,害得人家又是给你送钱,又用手绢传情!”
叶寒一番脑洞大开的猜想,让花折梅比窦娥还冤,连忙否认道:“你别含血喷人!那些手帕,还有那些钱,跟我通通没有关系。再说,你凭什么就认定是我,而不是青川?”
听到被人直言点到姓名,青川也是立即洗清反驳道:“我长这么黑,谁会没事送我帕子还有银钱?当然更不会是姐姐,所以嫌疑最大的人就是你花折梅。你可别忘了,每张手绢上都绣了不同的花的,你的姓氏不就是花吗?”
“我”
什么叫欲哭无泪,什么叫有理说不清?花折梅真的是彻底领会了“含冤受屈”这四个字的深切含义,顿时气不过,无奈向一旁樱树打了几拳,以发泄心中委屈。
这时,在云台山的山脚下,分散在四处休憩的人就会看到这样一番景象在有一处早樱树下,雪色樱花本应在三月春日里妖娆绽放,尽享明媚春光烂漫醉人,却如云从天际落下,片片轻盈美丽,飞花坠落,又如相思成灾,惊扰树下人。
周围人正纷纷欣赏并陶醉在此种唯美之景时,却见从树下传出一声极不相符的愠怒大喊声,“花、折、梅!”然后就见一女子从零零落落的雪色樱花雨中气呼呼地跑了出来,发间、身上还沾落着浅白浅粉的几片樱花,恍若花中仙下凡一般。
可惜美景从来都是稍纵即逝,此时的叶寒哪还有仙人之样,正怒气冲冲站在早樱树外,然后就见一脸炭灰色的青川从树下走了出来,最后才是花折梅,好像是知道自己闯了祸,他现在背脊根本就直不起来。
本来叶寒和青川一唱一和挤兑着花折梅,只不过是想让他忘却云台山上不悦之事,哪知这货听歪了,他竟会撞树摇落了一数的樱花。昨夜春雨洗尘,即便日头晴了一上午,但密叶繁花间仍残留着少许雨水,被花折梅这么一撞一拍,叶寒跟青川一时措不及防无端经历了一身樱花雨,就这样一身新衣刚穿了一天不到,就这样被弄脏了,能让人高兴得起来吗?
叶寒本想发飙,可见周围人多还是暂时压下,让花折梅收拾树下行李,却在当中被一声熟悉的温雅之声问候道:“叶姑娘,你也在这儿游春赏花?”
叶寒回身一看,原来是兰麝馆的兰若,不远处还有萧南、林弋,还有一名身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己。
“这不今日过花朝节吗,所以就出城游览一番春色,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见兰若公子。”
“我也是刚从山上下来,刚巧看见从樱树花雨跑出一女子来,这才认出是叶姑娘。”
兰若温文尔雅气度不凡,在场除了叶寒几人,恐怕难有他人猜出这人居然是兰麝馆之人。
叶寒抬头远望了那么一眼,发现把守在云台山脚的官兵都在纷纷撤离,从山上下来的达官贵人或上马车,或正驱车离去,看到这里,她大概能猜出个所以然:林弋跟兰若认识,兰若跟萧南又有交情,萧南又是云州太守的胞弟,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会成群结伴地出现在这儿。这果真是印证了那句名言最多只要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份陌生人。
可能是见兰若迟迟未归,其他三人也走了过来,而青川可能是因为见到林弋过来的缘故,担心看了一眼叶寒,然后自然地靠近她、站在她之前,护着她。
最先开口的是萧南,曾萦绕在叶寒心中多日的惊鸿一瞥,语气依旧轻狂无知,“兰若,走吧,跟一个卖菜女有什么可说的?”
叶寒明显感觉到手被青川忽然捏紧,吃痛的力度无一不诉说着他隐隐腾跃的怒气。叶寒立即回握住青川紧握的手,然后冲他轻然一笑示意他莫冲动。
碍于萧南高贵的身份,兰若不好直说,只能尴尬向叶寒以笑赔礼,反倒是站在一旁身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无所畏惧,出言道歉,“萧南自幼骄纵惯了,一时出言无礼冒犯了姑娘,在下先替萧南向姑娘赔个不是,还望姑娘别放在心上。”
“宁兄,你怎可”
月白色长衫男子主动向叶寒道歉,让萧南不禁一震,更为他抱不平,可话还刚说一半,就被月白色长衫男子一记淡淡的眼神给逼了回去,让萧南一时不知所措,沉闷着脸,低眼不语。
“无事!我本就是一贫家卖菜女,萧公子所说也无失真假。”
叶寒看着是在替萧南说话,可实际上在场众人谁心里没听出叶寒的反语,只是这事毕竟是萧南有错在先,与其同行之人也不好直接出言为其辩驳。
不过,说真的,叶寒还真对那一身月牙白长衫男子蛮有兴趣的,不为别的,就为他只用简简单单一个眼神,就能让狂妄自大的萧大公子像哈巴狗一般俯首贴臣听话,此人要不是有无上权利就是有过人之处。
月牙白长衫男子比叶寒高处一个头半,所以能轻松地看见叶寒头顶上未摘落的一片樱花瓣,不由说道:“刚才见姑娘从一袭雪色樱花雨中走出,雪樱缀头,如梦如仙,堪称画中仙。”
突然一番甜言蜜语,夸得叶寒突然一愣,然后立马反应过来,人家哪是在夸自己呀,分明就在提醒自己头顶上还有花瓣未摘完,于是伸手往头顶一摸,叶寒果然在头顶处摸到一瓣花瓣摘下,幸好对自己长相还有点自知之明,要不然就糗大了。
在月牙白长衫男子话音刚落下之际,一声轻哼声立刻在几人之间缭缭回荡,不用猜,叶寒也知道此人必定是林弋,除了她,叶寒找不到第二个人对自己明目张胆嘲讽之人。
果不其然,只见林弋清丽容颜却一脸好笑满带轻讽,意味深长说道:“宁公子眼界开阔,非常人所能及,怎么今日是被春光晃眼了,竟然对如此姿色平平之人赞语不绝,真是买椟还珠呀,让小女子甚是诧异。”
言语之时,林弋的眼神一直落在叶寒身旁的青川身上,瞧着那一脸的黑黝黝,不由对着叶寒又是一阵无声的讥笑。
还好林弋站在最后,前面几人除了叶寒谁也看不见林弋所看所视,所以便借着被林弋讽刺为由头,立即叫上在树下收拾的花折梅,连忙离开回城。
没了叶寒三人,早樱树旁的四人顿时无所事事,好像不知为何而来一般,只好讪讪而回。林弋最是沉不住气,率先告辞,兰若和萧南紧随其后,月牙白长衫男子最是清淡闲适,最后离开。
刚才一树繁盛的早樱树,花瓣悉悉簌簌被摇落了几次,虽然地上早已铺满了一层不薄的樱花雪,但远远望去一树早樱依旧妖娆绽放无减,花团锦簇繁华。
这时,月牙白长衫男子忽被一地雪色樱花所吸引,浅步走近,从一地雪白中捡起一鲜艳的粉色之物,落入手中不禁一笑,猜想定时刚才那一女子之物,只是如此精美小巧之物竟然是用纸做成的,几簇粉杏更是做得栩栩如生,暗叹着女子巧手。前方传来几声催促,月牙白长衫男子悄无声息地把手中之物收入袖中,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有道是,花开正好,韶华易逝,莫负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