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云州偏南秋日暖,长安早已落深寒(1 / 2)叶落惊寒首页

叶家的吵吵闹闹能间接影响云州的安宁与否,而云州的安宁却能直接影响北齐京都长安的风云变幻。至云州太守的奏折进入宣政殿起,这长安本就暗流涌动的局势一下就翻江倒海了,各股势力争夺越演越烈,朝堂就没消停过,而这一切最让人头疼的无疑于是北齐刚继任没几年的年轻帝王赫连睿。

紫宸殿不大,但胜在环境清幽,离每日上朝的太极殿又近,久而久之就成了北齐历代皇帝的处理日常政务的便殿,而紫宸殿后就是一大片宫殿群,若皇帝批阅奏章累了,也可回后宫各处游玩解乏。

不过,即使皇宫景致不输天阙仙境,后宫红颜胜若瑶池神女,可北齐这位年轻却孱弱多病的帝王无福享受。灯火通明对紫宸殿来说已是通常之态,从入夜亮至天明,只是苦了各个宫殿外翘首等待的红颜,纵风华绝代、颜色正好,怎奈帝王无心。

辛平正端着刚熬好的药,小心翼翼地跨进紫宸殿的门栏,一进入殿中,或狂咳或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响起,虽然他入宫不长,但作为陛下的贴身太监之一,这一幕早已习惯,纵然心里有千百种想法,但脸早已僵硬不会动。

“义父,陛下的药熬好了。”

辛平双手把药举过头顶,身体卑躬面朝着地,他几乎能看见光滑的大理石上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脸,能看见辛总管慢慢靠近取走了自己手中的药,然后像打发狗一样让自己离开。辛平自是温顺遵从,唯唯诺诺弓着身子一小步一小步往后退。出了紫宸殿的大门,他才终于站直了身子,然后跟宫中其他太监一样,面若木色地低垂着头站在殿外候着,等着里面可能有的传唤。

辛平有点不适应这种长时间的站立,不仅无聊还无所事事,不禁想起他还未进宫时的日子,虽然每日饱一顿饿一顿,运气再差还有可能跟街上的流浪狗抢食,那种日子说不上好坏,但他也真的不想再过了,他过怕了。所以他千方百计地混进了宫,又费尽心机地混到了紫宸殿做事,还认了辛总管做义父,卑躬屈膝活得像一条狗,但跟之前宫外的日子相比,好得多,至少不会再挨冻受饿,运气好若碰上主子心情好,说不定还会把吃剩的美酒佳肴赏给他们。

算着时间,里面准时传来了辛总管的传唤声,“辛平,把碗端下去!”

虽然被一个老太监呼来喝去,但辛平却是十分高兴的,要知道这可是他们这群奴才踩破脑门都抢着想做的好差事,只要被里面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听见他们的名字,哪怕是随便瞥了一眼,都有可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一步就可登天。可惜,辛平的运气不好,北齐这位年轻的帝王被朝政缠身,连喝药的功夫都得让人提醒,哪还有心思去看什么闲杂人等,没法,辛平收拾好药碗,只好慢慢退出了紫宸殿。

殿中,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赫连睿捂着嘴转头就把刚喝进去的药吐了出来,手中的奏折似泄愤般被扔了出去,然后无力地落在地上。

辛山算是看着这位年轻帝王长大的,从在东宫开始便一直随身伺候,所以这位主子的脾气性子全天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刚才这一动作,看似无心,像是咳急心乱所致,但其实却是这位帝王发怒的征兆。

药吐的差不多,赫连睿接过辛山递来的锦帕,随意擦了下嘴角残余的药汁,面色不明。辛山如往常一样上前准备接过,没想到却见陛下把手中的锦帕发狠扔了出去,刚好落在躺在地上的奏折旁边,“一群狼子野心!!”

“陛下息怒!”

辛山“砰”地一声双腿跪地,俯身面贴地,跪求着陛下息怒,虽然他并没有犯什么错,但养了几十年的规矩早已经成了他身体本能的反应,无论他有没有错,反正下跪不会错。

“真当朕不知晓他们的险恶用心吗?什么定国公案,不过是他们打压萧峥的借口,还不是想推自己的人上去,好抓住云州这个天下钱袋!”赫连睿刚说完,猛然喉咙一阵刺痒,他连忙握手成拳堵住嘴,又是一阵闷咳,好一会儿才停住。

这时,辛山已经把奏折重新放回御案上,位置、形状都跟未扔前一模一样,赫连睿再次看了一遍奏折上的内容,怒火卷着雷霆再来,又一把扔了出去,“这些人都当朕死了吗?见朕一天不罢免萧铮,就天天上朝辞官逼朕见朕迟迟不妥协,就弄出个萧铮夺妻灭门的罪名,非逼迫朕不得不按着他们的意愿行事!下一步呢,是逼朕退位还是举兵造反,还是一刀杀了朕?”

赫连睿越说越激动,好不容易停下的咳嗽再次卷土重来,越演越烈,竟然硬生生咳出了几丝殷红的血丝。

“陛下!”辛山大惊失色,连忙扶着赫连睿回到龙床上躺下,还一边喊着太医,但被赫连睿制止。

这副破败不堪的身子,赫连睿早已熟悉,伴随了他十几年,恐怕在不久的将来随之要了他的命。死,他早已准备了十几年,无惧,可这北齐天下、祖宗基业、万里江山,绝不能毁在他赫连睿的手里,绝不能。

帝王为主,话既圣旨,辛山站在龙床一旁不敢打扰,但龙体为上,他还是硬着头皮小声试探说着,“陛下,太医到了,是否宣他们进来?”

怒气发泄过半,又在龙床上静躺了一会儿,赫连睿感觉好了很多,虽然胸腔还有轻微撕裂般的疼痛未消,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辛山无奈,只能微弓着身站在床尾,即使焦急担忧久久不下,但他也不敢再次忤逆圣意,无意间,竟然发出了一声叹息,惊得他立马捂住嘴巴,颤抖的眼角偷瞟着陛下的反应,生怕入了圣耳,扰了陛下的清静。

可惜事与愿违,这紫宸殿虽比起皇宫其它殿宇来说虽然不上宏伟壮阔,但其实也不小,尤其是当这殿宇中只剩两个人的时候,一根头发丝落地都能激得起半分回声回荡,更别说辛山这一声叹息。

赫连睿醒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睡着,只不过闭目养神而已,心事重重如山,居于高塌之上的他又怎能睡得着。听见辛山若有若无的叹息,他突然觉得紫宸殿太过安静,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给自己找一点人活着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