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给姐姐倒茶。”
青川抢着去倒茶,却被叶寒一把攥住手,紧藏在身后,大声呵斥道:“你去干什么,身体才刚好?”然后满脸不悦看着正停下劈柴的花折梅,厉声吼道:“你去给我倒茶,听见没有?一天只知道光吃不干活,还不如养头猪!”
花折梅举着斧头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十分尴尬,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叶寒突然的反常莫名其妙,摔开斧子发着闷气大步朝主屋走,口里也不满回着两字,“毛病!”
叶寒出去一趟后回来的表现千差万别,青川看着也很是纳闷,小声问道:“姐姐,是不是外面有人给你气受了?”
顺着声音回头,叶寒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半分,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只是把青川的手抓得更紧,把他藏在身后不准他出来。
“诶,茶倒好了。”花折梅端着茶杯站在主屋的门栏边不动,被莫名骂了一通他也生着气,给叶寒倒茶已是他的极限,要让他再端过去,他还要不要面子,活不活了。
青川被叶寒强留在了原地,叶寒自己小步则走了过去,越过三台阶梯,叶寒无情无绪地抬头看了花折梅一眼,伸手接过,也没说什么。
茶未入口,突然,叶寒手中的茶杯朝着花折梅的脸飞快泼了过去,虽然茶水不烫但还是让花折梅措不及防,一下就被叶寒按在墙上,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脖颈处早已抵上了一寸尖锐,皮肉深凹,只要对方再轻轻使上一点绵力,瞬间他便血脉穿破,鲜血狂流而死。
“姐姐!”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也太莫名其妙,青川想朝姐姐跑去,即使没有回头,但她对自己的举动却一清二楚,“青川,你别过来!”
叶寒紧攥着手中尖锐之物,极其冷静又极其冰冷地质问着花折梅,“说,你是谁?”
花折梅没有妄动,脖颈上的尖锐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所以他只能尽可能地配合着叶寒,不要激怒她,“你不是知道吗,都认识这么久了?”
一记冷笑倒影在花折梅的双眼,叶寒手中尖锐之物又深了一寸,厉声逼问着,“说,你到底是谁?”
“花折梅,花折梅,花折梅!”被叶寒逼急了,花折梅一连大喊了三声自己的名字,生怕叶寒听不见。
“花折梅?”叶寒轻声重复一声,如风掠过寒冰湖上的惊寒,脸色阴沉如乌云压城,双眼盯着花折梅如三味真火烈焰,想烧尽这层虚伪的人身,看看着具身下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
两方女强男弱对峙,良久,叶寒才无情无绪地飘出一句话来,“那花折梅,又是谁?”
这次,花折梅没有说话,那双风流的桃花眼慢慢垂了下去,不再直视叶寒,可叶寒却不禁冷笑一声,也不知是嘲讽着自己的眼瞎还是对方的伪装高明,“元州太守的乘龙快婿,不满太守千金强行逼婚,愤然出逃,然后屈尊降贵跟我们一女一幼逃到了云州,做尽苦力无怨无悔,真是让人感动呀!”
花折梅越是沉默不语,叶寒的怒气越是高涨,为真心相待而换来的欺骗,不公难忍于心,忿然开口大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远在云州,千里之外,那元州太守千金怎么一人生出了孩子?难不成你还会术吗?”
一阵咆哮后,叶寒的眼眶已经泛红,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们三人一同下云州,历生死,经贫苦,情谊胜亲人,如今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连花折梅这个人都是假的,你让她如何能不忿忿不平?
这时,花折梅终于抬起头来,只不过脸上的那副嬉皮笑脸失了踪迹,连半点痕迹都找不到,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然无羁的脸,恍如陌生人,“如果不是我抹去你们逃跑的痕迹,你以为你能平安带着青川离开清远寺?如果不是我帮你解决跟在你身后的探子,你以为你能安全回到半山上的石洞?如果不是我一路在你们身边,你以为你们能活着逃出元州?”
一连被花折梅语气强势的反问问住,叶寒慌了阵脚,她还真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所以才能带着青川来到云州,没想到原来是有人暗中相助,怪不得静室外青川留在树上那么明显的痕迹官差没有发现,还有当时她夜黑上山时总觉得有人身后有人,原来竟然是他。
花折梅本来也不想戳破这层纸的,只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与不说还不是迟早的事,一直瞒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叶寒的手有所松动,脖颈上那处尖锐之物稍稍离了几寸,莫名,花折梅笑出声来,不掩讽刺,“把你手上的纸片刀拿下去吧,拿纸也想杀人夺命,你可真是史上第一人!”
他可是自小摸着兵器长大的,当叶寒把“刀“抵在自己脖颈处时,他就发现了,只是青川不愿叶寒知道真相,所以他才一直配合叶寒演下去。
叶寒缓缓放下手,手中攥着的“刀”也随之落在地上,是用包食物用的油纸,纸质比较坚硬,被叶寒一点点揉搓成如簪子般的形状,握在手里当成了准备“杀人”的工具。其实,她也本没有杀人之心,只不过想逼问出花折梅的底细,这一点估计花折梅也明白,所以他过了这么久才戳穿自己。
默声坐在栏椅上,叶寒不愿说话,她现在脑子里有太多东西想不明白,而且这种不明白随着不断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事在不断增加,思绪杂乱如麻,让她根本分不清过去一年多发生的事到底谁真谁假。
“姐姐!”
青川走到了叶寒面前,不忍看到她一身的颓然不振和黯然失落,接来的话一句还未说出口,就见叶寒应声抬起了头,黑白分明的双眼中的清明让青川一阵惊慌的心悸,“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
他想否认,他想靠继续欺瞒来换取姐姐的信任,他想就这样瞒一辈子,可当望着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清眸时,当那双清眸同样也望着自己时,他发现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是愧疚,是不忍,是心疼,还是悔恨?他不知道,所以他莫言了。
叶寒突然清然一笑,明明没哭却能轻易刺痛青川心底的那份柔软,没有吵闹,没有咒骂,什么也没有,只是安安静静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
青川朝花折梅挥了挥手,然后花折梅身影一晃不见了踪迹,然后青川就坐在叶寒刚才坐过的地方,等着,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何时才会从里面打开。
小院秋凉来得幽静,少了夏虫蝉鸣声声啼,一病醒来才觉夏早过,秋已深,物是不过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