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幽幽转醒时,天已是夜,明烛照满室。
环境陌生但还不至于生厌,叶寒缓缓做起来,拥着锦被打量着屋内一切。房屋宽敞,屋内摆设素雅,虽没金银名贵之物摆放,但柳枝玉瓶,古琴偏幽,案上熏炉白烟生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才有的。
正在叶寒茫然不知自己在哪时,门“吱呀“一声推开,屏风精致,碧水风荷,涟漪荡漾,透着屏风上半透明的水色,叶寒透着屏风大概能看清来人,不由心下一紧,双手抓着的锦被被揉出了褶皱。
“姐姐,你醒了!”其实从进门时青川就瞧见叶寒坐起身了,不过亲眼看见她没有大碍,青川还是难掩心中喜悦。
洗去了血腥后的青川,依旧是从前那个俊美无害的小少年,完全让叶寒联想不到他手持长剑满身是血的恐怖样。不过,当青川开口说话时,叶寒还是无法控制地颤抖了一下,身体是最诚实的,欺瞒不了人。
“姐姐,这是安神汤,你趁热喝了吧!”
青川避重就轻,舀了一勺药吹了吹,尝过不烫后才把药递到叶寒面前喂她喝,可叶寒就是不张嘴,而且头越发低得更低,下巴都快碰到膝盖上了。
真的不是叶寒矫情,她是真的控制不来心里的那股紧张和害怕,青川一伸手过来她就不由自主想起他满手是血的手,血色掩盖了手的颜色,还有长剑穿透刺客的胸膛,温热的血洒了自己一脸,她现在似乎还能感觉到鲜血溅在脸上的温度。你让她怎能不紧张,怎能不害怕!
看着姐姐瑟瑟发抖的娇小身躯,青川心里无奈一叹,把药轻轻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拿起备用的薄毯想给她披上,怕她着凉,谁知竟惊得她一把推开,瑟缩在长塌最里边不敢出来。
说真的,叶寒也不想这样,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恐怖,超出了了她的承受范围,她真的做不到一下就面对青川。青川今日跟平常的样子太截然不同了,完全像两个人,更有种感觉之前的青川是假的,是故意伪装后的样子。这不由得让她重新回忆起流画曾经提醒过她的话,若真是她想的如此,那青川难道对自己有超越姐弟的其它感情?若真是如此,那那日自己试探青川之举
一想到如此,叶寒更是不敢抬头,她怕看见自己所想为真。
来日方长,青川也不逼着姐姐现在就接受自己,还是等她把身体养好再说,便找借口说自己还有事,让她趁热把药喝了。
“等等!“叶寒突然喊道,双眼又现惊恐,“流画和秦婆婆”,后面的话叶寒说不出口,或者更像是逃避,若那群刺客杀到了叶家,那仅一墙之隔的江家不是
叶寒不敢再想,害怕又带着恳求看着青川,想向他寻求一个答案,一个她愿意听的答案。
青川疏朗笑了笑,安抚道:“你别担心,她们没事,我已经把她们接到了这里,就在隔壁院落。”
听见不是坏消息,叶寒心中大石不由一声落地,叹着万幸。等青川走了之后,叶寒便立刻下了床,出门朝隔壁院落走去。当见到流画与秦婆婆平安无事后,叶寒不由大哭一场,反倒把流画和秦婆婆着实吓了一跳。
跟流画和秦婆婆说了会儿话,叶寒今日受的惊吓好了很多,人也能笑出声来。本来她是打算跟流画她们住在一起,不回去的,可架不住青川一次又一次在门外催促,最后叶寒极其不愿地跟在青川身后回了房间。奇怪的是,回了房间之后,青川只是幽深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紧抿着嘴,双眼里有受伤、有气恼、有委屈,好似自己欺负了他一样,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叶寒一人在房间里,最近发生了太多,太过复杂,让她根本一时捋不清楚,正当她烦躁之际,门响了,叶寒有点气急败坏打开了房门,顿时一惊,不可思议,“朱老夫子!”
朱老夫子的到来对叶寒来说有点意外,之后朱老夫子进屋后与叶寒促膝长谈,越说,叶寒身上的烦躁便慢慢消下去了,然后今日收到的惊吓也随之淡去,当朱老夫子把话说完之后,叶寒已经回到往日的冷静。
朱老夫子走后,叶寒默默走到在长塌边找到了自己的东西,然后拿着一灰布包着的扁平东西坐在长塌上发呆,面色忧色不下,一眉一眼都是愁绪。
“姐姐!”
青川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叶寒别过脸把眼中的酸涩强压下去,才转过身来让青川坐下,然后缓缓打开布包,叹然道:“去年我们在云州住下时,我以为这个福袋再也用不着,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命。”
这个福袋是当时玄悔方丈给她的,里面还写着让他们逃亡投奔的地方和人,可惜她错把云州的一时安稳当成了一世平安,却忘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危险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只不过跑慢了一点,如今又把他们追上了。
其实姐姐是一个很简单的人,没有多大的雄心和壮志,她只要自己所在乎的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行了,世间的权力功名利禄与她都是陌路。可惜,她很不幸,遇见了自己,从此她安稳的人生就被打乱了,青川除了愧疚和弥补,别无办法。
“姐姐,其实我”
青川想开口把隐瞒的实情全解释给姐姐听,却被她先发制人,强行打断,无心听,“你不需要解释,朱老夫子刚才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我也没有兴趣知道。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老实回答我,京城,你是不是非去不可?”
“是!”青川看着叶寒,认真回答。
叶寒继续问,“若去了京城,你会怎样?”
“非生即死!”
叶寒面色凝重,“若继续留在云州,你又会怎样?”
“必死无疑!”
平整的福袋被叶寒瞬间攥紧在手中,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强行转过头去,不敢直视青川参透生死的透彻,再次开口,话已哽噎,却异常坚定,“去京城!我也去!在元州时玄悔方丈亲手交福袋给我,托我平安将你送至京城相国寺。虽时隔已久,但承诺还在,我会信守诺言。”
青川低头,不语,其实姐姐一同去京城这个决定他与夫子早商量好,既然全天下都不安全了,还不如把姐姐带在身边来得安心。刚才夫子主动坦言,以退为进,让姐姐改变心意主动提出同去京城,这再好不过。
“不过,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朱老夫子刚才把云州城的局势给她说了一遍,包括今日之事暗处的敌人早把他们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既然要走,就得走得干干净净,不能连累他人,“流画跟秦婆婆也必须一起。她们住在我们隔壁,关系甚好,若我们走了留下他们,今日杀人的人定不会放过她们。而且秦婆婆对你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弃她们于不顾。”
青川赞同,“姐姐放心,这事我已经安排好了。”
叶寒再想了想,继续说道:“还有吴伯一家。他们一家老小都在这里,要一起走肯定不行。我想安排吴伯他们暂时远离云州,到乡下躲几年,等风声过了再说。”
姐姐考虑的这些事,青川早就想到了,并且已经付诸行动了,“吴伯一家我刚派人前去,连夜送他们出云州。趁着外来势力还没有完全渗透云州,送他们走越早越好。”
青川办事稳重周全,所以叶寒还是放心的,但一想到吴伯一家今夜一走,恐怕有生之年都难再见一面,所以还是让她亲自去送行,毕竟吴家对她们有恩,在云州也多受他们照顾,而且若不是因为自己家的原因,他们也不用背井离乡逃难。
云州城现在处处险境,步步险象环生,青川自是不会同意,但扭不过姐姐,便答应一同前往,可却被叶寒一言果断否决,“我的命是我的,是生是死都与他人无关,但你的命却不是你的,若你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糟蹋了朱老夫子一番人的良苦用心。”